“李卿, 空口污蔑我身边的人, 究竟是何居心?”她语气沉缓, 行至宫门口阶前停步,正好比阶下众臣高出一截。
李士荣没想到朱缨会在这时出来, 眉间一跳,忙与众臣屈膝下拜,“臣给陛下请安!”
她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眼神疏淡而微冷,“朕原本还算安康, 今日被你们一扰,反倒感到身体欠佳。”
“臣不敢!”
朱缨没叫起,诸臣不敢起身,在炽热的日头下冷汗涔涔。还是为首的李士荣答道:“请陛下恕臣等关心则乱,陛下久不当朝理政,老臣心中忧虑,这才出此下策。”
“如此,倒是朕的错了。”
她怎会不知这帮人在想什么,深深望了他们一眼,沉声道:“起来吧。”
“朕病体难愈,近日才堪堪好转。”
她扫视众人一圈,“还望诸卿将心放回肚子里,与其日日挂念着承明殿出岔子,倒不如先将自己府上的事料理清楚。”
“臣惶恐!”
才出来站了一会儿,朱缨就被晒得热起来。
懒得理会众人躬身假意的模样,她皱眉,撂下一句“退下”转身回殿,也不管阶下人的反应,高大的宫门被沉沉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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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招嫌的东西。”
冷冷骂了一句,朱缨回到空旷许久的龙椅之上,略带嫌弃地摸了一下脸上涂着的粉,拿起案上放着的凉茶一饮而尽。
为了掩人耳目,硬是要装出一副病弱苍白的模样,脸上这脂粉气香得过分,熏得她头晕。
“幸好陛下回来得及时,可把我们担心坏了。”照雪帮她添上新茶,眉眼间都带着喜色。
朱缨是后半夜秘密回宫的,当时所有宫门已经下钥,她未免引人注目,选了一个平时最为冷清的偏门。驻守的士兵警惕,高声质问道是什么人,谁知从马车里亮出一块刻龙描金的符牌,露出一双令世人皆不敢直视的丹凤眼。
士兵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忙大开宫门,悄然将这辆简朴的马车放进了宫。
昨晚她困倦至极,回到寝殿后便昏天黑地睡了个饱,刚才才被外面闹事的大臣吵醒。
被扰清梦的感受不算好,朱缨轻叩桌案,眼中含着不耐。
“他们这样猖狂多久了?”
照水刚吩咐宫人去打水为陛下净面,回道:“这几日才敢进宫的。不过先前还有一事,并未查出幕后之人,不知是不是他们所为。”
她把易容的细作混进宫的事说了一遍。朱缨沉着脸听完,道:“除了他们,也不会有旁人了。”
她神色冰寒,含着怒意将杯盖重重扣上。上好的瓷盏从未被如此对待,颤颤巍巍发出一声尖叫。
陛下明显压抑着火气,照水有所觉,出声试探道:“怎么督帅没有跟陛下一起回来?”
她说的这个“回来”,自然是指回宫。朱缨冷冷一横,“朕竟不知,这承明殿何时有了两个主子。”
她语气不善,说的话也危险,照水两人跟她足够亲近,现在也只能俯身请罪:“臣不敢。”
不满地瞥了二人一眼,朱缨不欲追究,只烦躁道:“朕不想理他。这几日他若来了,就说不见。”
照水和照雪不知出了什么事,分明离宫时心急如焚,看那架势恨不得日行八万里,下一刻就到达锦城,如今好不容易克服千险万险,怎的又不想见了?
不过现在她心情明显不佳,纵是两人想要劝和也无法开口,只得什么都不问,应下她的命令。
“反正迟早要走,人我留不住,就当提前适应了。”
朱缨这样一说,照水立马明白了什么,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
赈灾大军离宫前往蜀州那日她也在,督帅那句话本也没什么,只是有心听来便容易生误会。当时她明显看到陛下的手抖了一下,偏生督帅忙着披甲戴胄,竟是没有察觉。
她本想着是个误会,难道谢韫心中真的如此想,打算回到江北,和陛下分道扬镳?
这样一想,照水心中对谢韫的印象立刻败坏了几分,坚定应道:“臣定让人牢牢守好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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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不见人,还请督帅体恤,莫要为难奴才了。”
承明殿外守着的侍卫没法多说,平日都督过来时根本没有他们的事,只管行礼开门便是。结果今日照水姑姑特意吩咐了,要他们严守宫门,陛下不见外臣,尤其是大都督。
众人一时惊诧,暗想督帅哪里惹恼了陛下,怎么都沦落成外臣了?
莫不是陛下身边要变天了?
这些侍卫在御前当差,都是从军营中层层严格选拔出来保护圣驾的,不敢有半点逾矩和差池。饶是这次的事反常,此时也只敢在心里默默揣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