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七层红木宫灯,那宫灯名为七才子路灯。
七才子路与妻财子禄同音,是再好不过的寓意。
当年有一南边富商来京中寻手艺人做十对宫灯给幺儿新婚之用,她爹爹想挣这一笔,便四处寻精巧的宫灯模样。可鲁家巷子想接这生意的人着实太多,她爹爹虽手艺不错,眼光却是略差了些。
当时一家人苦于未见过真正精巧的物件,生怕这单生意落了旁人处。爹爹日日翻着祖宗留下的图册,她也跟着愁眉不展,整日唉声叹气。
可有一日,李玉蘅却突然从外头带回了这盏七才子路灯,让云家可挣了往日数年都挣不上的银钱。
她也曾问过李玉蘅,那宫灯是从何处得来的,李玉蘅只说是贵人赏赐。
若云家未曾遭难,那宫灯如今应还挂在她房门前……
莫名的,一丝郁郁浮上心头。
也不知卫铎想到什么,忽然唏嘘:“他青梅恋人投河,李璟棠很是颓靡了一段时日,他执意要行冥婚,他母亲……”
“他母亲如何?”
云纤怔愣开口,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那女子活着时候他母亲都不愿娶她进门,更何况是一块牌位,他母亲气急,一病不起。”
“璟棠母亲亡故后,他日日在京中饮酒,佘了许多酒钱。”
“京中惜才者众多,不忍见他如此,便有人替他还了酒钱,将他邀进府中做了清客。”
“后来我与他有些交集,便开口邀他回了王府。”
“原来如此,果然这人也是个苦命的。”
她不知这几年李玉蘅如何,竟未想也如她一般备受苦楚。
云纤也没有想过李母竟已经病故。
李玉蘅他……
突然知晓她投河身亡,颓然一阵应该是真,而李母死后他酗酒而生,便不似他的做法。
应当也是从那时起,李玉蘅便一步步筹谋进入王府。
怪道他入了王府之后雷晟仍活得许久,只因那人不曾更名改姓,顶着未婚妻亡故的清客身份入了王府。
李玉蘅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雷晟知晓当中内情,就算想要查大姐夫之事,也需隐秘进行。
可雷晟不曾声张又是为了什么?
又或许雷晟已经告知灭云家满门的幕后之人,那人知晓李玉蘅的存在,却一直隐在暗处,隐而不发默默注视一切?
思及此,云纤惊出一身冷汗。
她抬眸看向卫铎,暗自摇头。
卫铎瞧不上商贾工技,平日也不会认得她大姐夫是何人,且他又在多年前便认识了李玉蘅,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上京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他也先入为主,无心细查当中内情。而卫铎口中那几次交集,怕也都是李玉蘅有心相交方找上门去。
卫铎不仅不是灭云家满门之人,他还不知半点内情。
所以在自己对卫铎动手,害他重伤后,李玉蘅送来糕点提点她查无实据前,莫痛下杀手是这般意思。
她知卫铎无辜,可她不知湘王是否无辜。
想到或许雷晟已将李玉蘅的身份告知湘王,云纤忽而坐立不安。
强行忍下心头焦躁,云纤道:“听这李璟棠的生平,我倒是觉得他跟我们那些困在朝凤的女儿家有些相像。”
“只是我们是被迫困于此,他却是自己将自己困在原地。”
“我们是他人强行在身上套了一层枷锁,他却是自己封了心门。”
云纤垂眸:“我也不知怎的,忽然有种物伤其类的伤感。”
“若来日有机会,你不妨劝他回去做那读书人,科考做官,若真能高中,日后在朝中也是你的助力。”
卫铎点头:“我曾劝过的,是他不肯放过自己。”
“你也莫为他人担忧,这几日不如多想想陈老夫人,和傅绍光的嫡姐傅鸾笙有无可疑之处。”
“我明日,就让璟棠去从此二人查起。”
云纤点头:“辛苦你。”
“谈何辛苦。”
见卫铎微微挪动身体,云纤知晓他这是坐得累了。唤来银玉促织一起将卫铎搀扶至床榻上,云纤又为他换了衣衫。
“你先歇着,我今儿再想想傅家有无其他可疑事,若有不对劲的,明日告知那李璟棠,也好有个入手的地方。”
“莫太晚了,你也早些歇息。”
云纤点头,安顿好卫铎后转身去了纱幮中。
方离了众人,她便面露疲惫以及担忧。
傅披香与傅鸾笙是什么心思她不知,灭云家满门的究竟是不是湘王,她也不知。
可云家事很快就可水落石出,局已做,相信郁妩流可以给她带来答案,此一事她暂且不急。
明日……
云纤闭了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明日要见李玉蘅,她不知自己应该用什么法子,通知对方王府危险,已不适合他再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