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至天明,他也未想出什么头绪。
待用过早膳,他便让促织去寻了李璟棠来。
“世子要见我?”
李玉蘅看着小厮,想了片刻道:“劳您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说完,他回房开了衣橱。
前两次相见,二人皆无准备,今日再见李玉蘅却是难掩心中激荡。
抓着衣橱的双手渐渐泛白,他眼中染上点点痛楚。
她已是他人妻,若他是个知寡廉鲜耻如何写的,便不该心生旁骛,起不德之心。
可她所嫁之人又是云家灭门仇敌,这并非她之意愿。
李玉蘅抬起手,指尖自一件件文人长衫上划过,却无落手之点。
食指下方有道深刻咬痕,李玉蘅看着,慢慢握紧了拳。
“李秀才……”
王府小厮轻敲房门,李玉蘅看着柜中衣物,顺手抽出世子大婚前,王府绣纺新做的涧石蓝绣竹长衫。
他换上后,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浅浅皱眉。
王府富贵,便是门人清客也颇受厚待,他们的衣衫鞋袜皆由王府绣纺所出,是他往日从不曾见过的上等料子。
这一身涧石蓝长衫,将他衬得神采英拔,很是风流俊秀。
可李玉蘅看着,只觉镜中人并非自己。
“李秀才。”
门外小厮等得不耐烦,又敲了敲房门,李玉蘅回了句稍等,将身上长衫褪下,换了一身洗得泛白的旧日长袍。
他护着长大的姑娘已不同往日,他便不能再变得不似自己了。
将浆洗得干净的文人直裰穿在身上,李玉蘅走出房门。
小厮将他送至内院影壁前,促织已在此等候多时。
“世子伤可好些了?”
促织摇头:“晚间还疼得厉害。”
李玉蘅道:“世子寻我何事?”
“奴婢不知。”
李玉蘅心中担忧,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半分。
若无紧要事,卫铎多半不会召他进内院,只会让身边人传一口信给他。
既将他召进内院,多是有些不好让人知晓的隐秘事。
他所能想到的,便是云纤手刃雷晟相关。
李玉蘅收敛心神,已在心中想好对策。
二人进到秋水居时,云纤坐在正堂里与麦秋对弈。二人心思都不在此,是以黑白二子勉强可杀个平手。
李玉蘅进门时,就见云纤皙白指尖夹着黑子,正百无聊赖看着窗外。见了他,似有意外,却不曾做出半点动作。
若未见过昨日痛下杀手时,她那利落果断模样,李玉蘅怕不会察觉她眼中哀凉。
少女今岁也不过刚至二八,面容还显稚嫩,双眼却暗藏她这年纪不该有的锋芒。
如今她坐在自己眼前,他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啪一声,云纤将指尖黑子丢入棋盒中,站起了身。
她还在大婚中,今一早起来,银玉尺素便为她穿了大红绣海棠嵌珍珠的白狐狸毛比甲,脚下裙鞋也皆是鲜亮颜色。
她本就生得柔婉秀美,待穿着富贵时,更具女子娇媚。
李玉蘅匆匆见了一眼,忙低下头。
“见过……世子妃,世子妃安。”
男子声音有一瞬喑哑,却是很快调整,云纤看着他如往日一般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淡淡说了句世子在屋中,你们忙。
她声音平稳且淡,让人听不出半点端倪。
李玉蘅却是心中一疼,弯下的腰艰难挺起。
二人一起长大,在他面前,她向来是个爱说的。
犹记得他去府学多日不回,归来那日云纤就站在鲁家巷子前等他。
见到他时,小姑娘伸长了脖子噘着嘴抱怨。
她那时也曾说过你忙呀,却全然不是今日口吻。
“李秀才?”
促织只觉这文人秀才怎么皆呆头呆脑的?
也不知是不是读书读得迂傻了,还需得人戳一步走一步似的。
“劳烦姑娘。”
李玉蘅回过神,跟随促织进了内堂。
卫铎一夜未睡,见到李玉蘅时眼下青黑十分明显。
还未等自己站稳,李玉蘅就见卫铎屏退了促织,伸手按着眉心疲惫道:“雷晟被杀你可知晓?”
“知晓。”
李玉蘅道:“那日我曾去王妃院中求见王爷,正巧碰见雷管事被杖刑。”
“你可看出何处不对劲?”
“世子觉着有何不妥?”
卫铎闻言嗤笑一声。
有何不妥?
他觉着处处都不妥。
无奈叹息,卫铎道:“你去查查傅家,还有世子妃来历。”
说完,他顿了片刻:“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动作小些。”
第85章 悲恨
“世子怀疑什么?”
李玉蘅低着头,语气轻浅。
“她行事不似闺中女子,我不知是此人身份有异,还是傅家图谋不轨,只能先查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