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晚间还有几分凉意,云纤写得冷了,便扯了被子盖在腿上。
被子下,是卫铎受伤的双腿。
虽拔步床十分宽敞,但卫铎也不知这人怎的,偏生将腿伸到他身旁。
微微一动,他便可感受到大腿外侧传来的冰冷触感。
卫铎捧着书,数次尝试都未能看进去。
他又不愿做个扭捏状,只得啪一声将书扣在身旁。
云纤头都未抬,语气淡漠:“你在气什么?”
“我何时气了?”
卫铎将书重新拾起,翻得哗啦啦响。
“你本也不该生气。”
“……”
也不知怎的,对上他这新婚妻,卫铎总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一时装乖扮傻,一时又敢亲手杀人,着实不似寻常女子。
看着云纤,卫铎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夜色渐深,云纤抄写经书抄得疲累,竟握着笔睡了过去,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宇间似乎带着痛苦。
卫铎不错眼看着,眸中审视之色加深。
先前他以为对方只是狐假虎威,仗着母妃的势打杀了雷晟好在府中立威。
可下人回禀他方知晓,对方是亲自动手以发钗击杀雷晟,令他当场而亡。
若平日未沾过血的,怕是杀鸡都苦于心中善念难以下手。她一个弱质女子,又怎么会杀人杀得这般痛快?
卫铎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愈发怀疑起眼前女子。
“娘亲……”
云纤于睡梦中喃喃低语,卫铎面沉如水,抬眸查看。
梦中人忍不住眼皮泛红,她浑身颤抖着,好似在惧怕什么东西一般。
不多时,少女呓语中透着惊慌害怕,而眼角也氤出点点泪水。
“娘亲。”
呜一声,云纤于噩梦中惊醒。她睁着惺忪中还带着害怕的睡眼,呆呆看着卫铎,而眼中泪却不可自控地不停滚落。
她哭得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惜。
只是这等脆弱只浅浅展露一瞬,待看清眼前人是自己时,她又立马收了慌乱无助、楚楚可怜之姿。
云纤抹了泪,又恢复了白日冷漠森严模样:“抱歉,可是吵着你了。”
“并未。”
卫铎垂着眼,一时分不清这女子是在他面前做戏还是如何。
“可是腿疼?”
卫铎摇头,一时无言,云纤见状道:“我去外面抄经,你若有不便之处,可随时唤我。”
房外便有丫鬟值夜,他根本不需要她的照看,可也不等他反应,这人便端了桌走出拔步床。
本以为要开一场戏,可这帷幕拉开,台上的名角儿却已下场,这让人不上不下,欲擒故纵的把戏,还真真是……
卫铎咬着牙,还真真是让他生出了七八分好奇。
将手中书放至一旁,他扯了被子盖在头上。
明日,明日他便让李璟棠去查。
定要给他好好查查这个女子,还有傅家。
他如今当真是觉着稀奇,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究竟是她心怀不轨,还是说市井传言见世出贤德夫人的傅家,养出的闺女就是这般反复无常!
第84章 不妥
见卫铎对她生了兴趣,云纤将手中抄写一半的法华经丢在书案上。
傅家可在院子深处建一个朝凤,世代乱世府血脉与大族联姻,却从未被世人知晓,定有其遮掩的法子。
所以她相信麦秋所说,便是湘王府也查不出什么。
若能查出什么,她反倒不会这样快便露出异样。
她如今需做的并非让世子查出朝凤之事。
她只需在世子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在对她并不熟知前,他越是怀疑自己,日后由她亲自揭晓朝凤万物,他便越会心疼愧疚,颠覆傅家之心才会坚定。
傅家攒出偌大的一个朝凤,培养些心思不纯的女子嫁入朝廷重臣府中,怕是无论哪个上位者,都容不得这种事情。
而待王府颠了傅家,她若反咬一口,便说王府与傅家本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却因内讧而反目成仇,不知圣上又会作何想法?
将帕子按在眼角,云纤暗忖傅二夫人说得当真没错。
这眼泪,需要用在得当处,方有价值。
她还曾说过,懂得示弱的强者,最可打动人心。
“也不知这话,是否可信。”
想着傅二夫人甩着水红色帕子,教她唱曲儿的模样,云纤淡淡笑了起来。
她一定会尽快颠覆那狗屁倒灶的傅府,以慰巳月柴霜等人在天之灵。
她也一定会,赶在傅绍光起再娶再生之心前,将傅二夫人自傅家接出,让她可见亲生女儿一面。
思及此,云纤长叹,躺到美人榻上闭目休息。
自大婚后,卫铎便没睡过一日好觉,只不过前几日是因伤痛而难以入睡,昨日却是因他心中思绪繁多,以至于强忍着痛楚思索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