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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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况不好,他们比预计得晚一些到达派出所,天边昏黄光线早已朦胧。
到了那乱糟糟的走廊里,不再需要指引,一眼就看到萎靡不振的黄矛被拷在走廊的栏杆上,衣服皱巴巴,嘴角也破了,旁边一个光头后腰滑到塑料蓝凳子的边缘,两腿敞开,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呼呼大睡。
谢淑梅挎着包,小心翼翼绕过光头的腿,站在黄矛身前,示意盛寻叫醒他。
他试探着伸出手推推:“黄矛。”
“哎。”他立刻惊醒,眼神迷蒙,坐直了抹抹嘴,带着点不好意思看谢淑梅,“阿姨。”
“你好,第一次见,我是荀钰的妈妈。”
“阿姨好。”
她环顾一下四周,被拷在这里的人都分帮结派地坐在一起,很明显黄矛和光头是一个阵营的。
“所以你这是....”
“有人来我们摊上闹事儿,非说菜里有虫要赔钱,我们俩也不能信哪,刚开始干十来天,精细着呢。”
“天天早晨四点就起来腌肉,穿串,觉都睡不够,特别在意卫生,就害怕吃出事儿来,怎么可能有虫子?”
旁边光头听到说话声动了动,谢淑梅条件反射去拉盛寻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一步。
“那人不依不饶的,我这朋友也实在是脾气急,就把他拎起来怼我们的三轮车上了,然后这不就打起来了,我一看不帮忙也不行了...”
“你们怎么这么冲动呀?有话还是要好好讲的。”
谢淑梅说完,黄矛惭愧地低下头:“是,阿姨,我也后悔,本来没啥大事儿,愣是给整大了,打着打着收不住了。”
“我朋友一掏刀周围人都害怕,我也是好不容易把刀抢回来的,这不现在说我们俩寻衅滋事,在这拷着,说那边要赔偿,吃的也得赔,腰撞在三轮车上医药费也得赔,还有受到惊吓也得赔。”
“我一听得赔钱,还需要联系家属来领,在这江淮也不认识第二个人,就只有盛寻了。”
他看向穿着利落长款羽绒服的盛寻,看衣服裁剪和材质就知道不便宜,身长背直,面色红润,惊觉他早就不是那个坐火车的时候连车厢都找不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傻乎乎穷小子。
再开口,带着点难自抑的忧愁。
“盛寻,你知道,我以前的工资都打回家里,最近出来摆摊,是攒的俩月工资,都投这烧烤摊里了,别说几千,就是五百块钱我都掏不出来,现在兜儿比脸干净,要是有啥需要钱的地方....”
“有我呢。”盛寻没让他说下去,又添一句,“你就放心吧。”
冲突的起源就是菜卷里的虫子,鉴定来鉴定去,还真的是菜卷里有的,那人也并不是什么讹钱专业户。
听到这,黄矛一声叹息。
“不可能!”光头也醒来,情绪激动,“那菜恨不得一叶一叶洗,我不信还会有虫子。”
黄矛劝他:“哥们儿,咱就认了吧,该赔啥赔啥,该道歉道歉吧。”
“凭什么认?!那他还打我了呢!凭什么不给我钱。”
暴躁的喊声钻进耳朵里震荡,让谢淑梅眉头一皱,没有理他,再次看黄矛:“那人说,赔两千块钱,这事儿就了了,你看怎么样?”
黄矛立刻坐直点:“我觉得行。”
盛寻犹豫:“那这钱...你们俩得一人一半吧?你们一起打的,这钱也该分摊。”
“你以为你是谁啊?”光头显然还在气头上,火气降不下来,“凭什么帮老子认下来这事儿?爱谁掏谁掏,我不掏,有能耐就把我关进去。”
“哎。”黄矛艰难用单手去扯他袖子,“你别这么说,他是我朋友。”
“我就说!少管老子闲事儿,是房东咋的,不惯着你。”
谢淑梅头都不回,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去,交了黄矛那一半赔款和罚款,很快,黄矛就抻着衣服,灰头土脸走出派出所。
夕阳西斜,他那黑黄掺半的头发更像枯草了。
门口停着的车摁喇叭,他抬头一看,仅是迟疑就向那边小步跑。
车窗降下一半,是盛寻的笑脸。
“坐后面。”
他忐忑拉开车门,刚上来就听盛寻说:“今晚来我家住吧,正好休息一下。”
“好。”
他除了啥也没有的出租屋,也没地方可去,没地方能有一口热饭可以吃,他在后座搓搓手。
“阿姨,我听说你替我垫了一千五,真的谢谢,我肯定快点还你。”
谢淑梅应声,随后问:“以后什么打算,烧烤摊还能开吗?”
“开不下去了吧。”他苦笑一下,“光头打算硬刚到底,就不赔钱,我寻思着不行把我们俩买的那些个机器、桌子都卖了,给他把罚款交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