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妙猜出他的想法,恳切道:“我不害人,只求救人。”
李回春拧起眉头,半信半疑。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这是先生您对灵犀说的话。小女子虽深处闺阁,但也看得出先生医术不该拘泥在这一方小庙内。‘名医圣手’这个名号,先生也撑得起。我能助您救更多的人,缙绅贵族,乃至皇亲国戚,只要先生答应。”
李回春没说话。
诚然,薛云妙说的这些他很心动。
他学医几十年,至今仍旧籍籍无名。可京城那些大夫,仅靠着点皮毛伎俩就能被人人推崇,吹得天花乱坠,他看着当然愤恨。
李回春想起此前种种,心中郁结沉闷。
但最后,却将钱袋推了回去。
“薛小姐,我学医只为救人,不为名号,您请回吧。”
薛云妙欲言又止。
李回春态度坚决,她再说怕是也不会有转机了。
薛云妙叹了口气,起身。准备走时,却听身后传来声音:
“照薛小姐之前所说,许是慢性中毒但毒性不深,务必警惕入口的食物茶点,若能搜集来,可让在下查验。”
她诧异转过去。
李回春朝她拱手一礼,“在下只能做这么多了。”
薛云妙缓缓展颜,“多谢李大夫。”
*
第43章 祭天
虽没有成功拉拢到李回春, 但现在这个结果也还算满意。
回了萧府,薛云妙找到李宛童,将此事拜托给他。经过金陵一行她知道李宛童手脚轻快利落, 在长兴侯饭前搜集点食物难不倒他。
李宛童挠挠头, 心中犹豫, 但接着听到薛云妙说会付钱, 当即果断应下。
天大地大都没赚钱大, 反正也出不了啥事。
一边给薛云妙打杂,李宛童还得跟萧况逢去兵部衙门干活。
太子祭天乃是国之大事, 虽萧玉堂提出以平民之礼拜见,然而并非真的可能让太子孤身从山下跪拜到山脚,这从礼制上就不合适。
于是内阁商讨之后,决定删繁就简, 形不可无,礼不可缺。由礼部继续住持祭天诸项事宜, 兵部与锦衣卫则在暗中护卫, 以防出现不测。
这一忙就是没日没夜, 李宛童每次回到屋里,都困得倒头就睡。
但萧况逢比他还累,时常夜宿在衙门内不回,有时点一盏烛火静静坐在昏暗里,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宛童不敢问。
因为知道问了也不会说。
直到有一日,李宛童正准备走时, 萧况逢忽然叫住他, 给他看了样东西。
李宛童揉揉眼睛, “这不是散布谣言的那些流民的口供吗,怎么在爷您这?”
萧况逢没回答, 指节叩了叩桌面,让李宛童一张张看过去。
这事其实挺为难他的。
他是战场遗孤,爹只懂打仗没有文化,导致了他也是个不识字的。后来被萧况逢捡到之后,年纪也已经长开,早已养成不念书的习惯,若非是被逼着读了《千字文》和《论语》,他现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文盲。
口供他看是能看懂的,但那些文官都看不出花样的东西,他又能瞧出来什么?
但萧况逢就这么盯着他看,李宛童也不敢甩手走人。
他硬着头皮低头,借火光看下去。
口供的意思基本都差不多,都是说家乡被淹没,地方官员没有作为,所以才跋山涉水逃到京城来。结果听闻太子来路不明,身边的亲信还肆意搅乱朝政,心中积攒的怨恨便通通刺向太子。至于从哪听闻的,都说不记得,不知道,不清楚。
李宛童全部看完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些流民的口供还怪尖锐的。
“看出什么了?”
李宛童斟酌道:“他们……骂人真犀利。”
他觉得自己铁定要被训斥了,不曾想萧况逢嗯了声。
“你说的没错。”
李宛童:“啊?”
“若你是流民,风餐露宿从金陵来到京城,最先想做的是什么?”
“嗯……找点吃的?找个住的地方?”
萧况逢赞同,指尖又点了点那几张口供,道:“但这些流民到了京城后哪都没去,反而聚众闹事,被逮进刑部大牢时不惧不怕,言辞却更清晰有力。”
被他这么一点,李宛童恍然大悟。
“爷,您是说,他们不是流民?!”
他宛如被突然照亮了方向,当即脑袋清明,忍不住徘徊两圈,随即却想到件更严峻之事,“他们是故意受人指示散布谣言,为的…为的是引出太子?!那太子不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