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妙言尽于此,不再多说,只看宁娇自己能不能看清了。
薛云妙这句话算是在提点宁娇。
但落到萧况逢的耳朵里,却又衍生出了其他的意思。
他默默跟在身后,心里想的很多。
有些事情不可强求,可他偏要勉强呢?
宁娇的做法确实不聪明,手段低劣,但骨子里那份固执跟他如出一辙。对于近在咫尺,只需些手段就能夺到的东西,不争的才是蠢货。
萧况逢眼神如鹰隼般,紧盯着眼前人。
薛云妙停下步子,他也停下来。
“郎君。”
轻柔一声,萧况逢瞬间收敛了目光。
“怎么了?”
“好像……有人找你。”
薛云妙指向前面不远处,几个围在一块的年轻小公子,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瞧,看样子不像是找麻烦的。
大概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少年们互相推搡起来,其中一个比较倒霉,脚下趔趄往前走了好几步,干脆就被他们一块推了出来。
萧况逢沉默看着。
那少年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咳嗽两声,壮着胆子道:“那个…我看你马球打得不错,我爹是大理寺卿,给你个机会,跟我们一块打马球,怎么样?”
“我拒绝。”
少年不敢置信,“为什么!”
萧况逢拧眉,“何来为什么?”
他懒得应付一群小屁孩,这还需要理由吗?
薛云妙在一旁忍着笑。
看少年脸都气红了,赶紧开口道:“郎君,你就跟他们去吧。”
萧况逢露出“我不想去”的表情。
“我见郎君在马球场上的模样好看,想多看几眼。”
“……好吧。”
“真的可以吗!”少年高兴地跳起来,招呼其他人,“快点快点!打马球去!萧大人得跟我一组,他是我叫来的!”
少年们一拥而上,瞬间将萧况逢包围其中。
隔着人群,薛云妙笑道:“我想去拜访宁太傅,郎君先跟他们去吧。”
萧况逢想同她一起去,可话语被震耳欲聋的吵闹声淹没。不一会儿,薛云妙人已经走远了。
他阴沉下神色。
几个少年都是被打惯了的,本质上就跟薛洄一样,对潜在危险敏锐得不行。
立马一个个安静下来,巴巴地望着他。
萧况逢:“……”
*
薛云妙站在宁太傅的院子外,等着下人的通传。
正是盛夏时节,院外的绿草郁郁葱葱,似乎没怎么打理过,生得杂乱,却又显出一种格外的勃勃生机。
“薛小姐。”
下人回来,道:“我家老先生就在院内,您进去吧。”
池塘边,宁太傅躺在一张竹摇椅上,手里摊着书,身旁架着鱼竿,一袭青灰道袍,白须白眉,神色淡然闲适。
单看此景,很难想象他竟是个在官场混沌中闯荡了几十年的老臣,身上半点“官气”都没有。
“宁老先生。”
宁太傅放下书,捋着胡须看向她,满意地点点头,“坐吧。”
薛云妙落座。
“听说我那孙丫头又闹事了?”
薛云妙淡笑:“宁小姐童心未泯,并未惹出大祸。”
“童心。”宁老先生将这俩字咀嚼了一遍,笑出来,“这词用的不错。她被养坏了,爹娘都宠着,也轮不到我这老头子去训斥。啧,教人还是你爹擅长,你大哥殿试上的文章我看了,一针见血,不错。”
“宁老先生谬赞了。我听闻宁老先生以前也收过许多学生,桃李三千遍布天下,我爹以前还总说可惜没能当上您的学生呢。”
老者一哼,“他是当不上?他那是不想当。不过我学生确实不少,算起来,萧家老二也是一个。”
萧况逢?
薛云妙诧异。
可他从来没跟自己提过。
“我记得萧家的子女以前都是请学究来府内讲课,萧况逢应该也……”
等等,
薛云妙的记忆有些模糊。
她在萧府听课的时候,见过萧况逢吗?
宁老先生摇摇头,带了点嘲弄的意思,“我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他只能躲在堂外的墙角里。”
那时他还在朝野为官,受长兴侯所托去萧府授课。
出来时,见到墙角里蹲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男孩,生了一只异瞳,头发乱糟糟地用布条绑起来,手里的书也像是从哪里捡来的,又皱又破。
小男孩一看到自己就跑。
宁复起先没有多管。
他知道萧家有个特殊的存在,当初群臣谏言恳请赐死这孩子的时候,陛下也问过他的意见。他觉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孩子将来未必不会成为一个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