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让她觉得压抑、厌恶,仿佛又回到前世被逼着嫁人的时候。
可为什么就不能有一次,是她自己做决定呢?
“云妙,过来。”
薛钊抬手。
媒婆这下才肯松开她。
薛云妙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腕,垂着眼眸走过去。萧玉堂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冰冷的,近乎刺进她背脊里。
“……爹。”
“你哥哥说得对,此事总要问过你的意见。你与玉堂自小相识,如今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薛钊似是在问她的意愿,可她清楚,在爹爹面前她几乎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力。
她张了张口,喉咙发紧,泛起一阵阵苦味。
见女儿不说话,薛钊提醒:“云妙?”
“我……”
“云妙妹妹。”
萧玉堂倏地开口,一字,一字,漂亮的丹凤眼凝视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在看更远的地方。
“白圭有玷,我深知自己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还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便好。”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哑了。
薛云妙闭了闭眼。
偌大嘈乱的厅里,她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绵长沉重的声音。
“对不起,萧玉堂,我不会嫁给你的。”
极轻的一句话,却掷地有声。
萧玉堂的面色僵住了,漆黑的眼睛里复杂难辨,好像有根紧紧绷着的利弦瞬间断裂,随着啪一声,割断了皮肉。
厅内升起窃窃私语,媒婆爆发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上来尖声刺语地逼问。
每个人都觉得她有病了才会拒绝萧玉堂,各种怀着恶意的揣测接踵而至,充斥着偌大的厅堂。
薛钊也是愣住,旋即面色难看。
刚要开口,一声高喊打破了厅内的寂静。
“兵部郎中萧况逢萧大人,携聘礼一百五十担,千里良驹二十匹,特来向薛小姐提亲!”
众人惊愕。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谁?萧况逢?!
抬着聘礼的脚夫们鱼贯而入,转瞬间,原本就热闹的薛府顿时挤得水泄不通,前院被箱子堆得无处落脚,一匹匹毛发光滑高大的良驹整齐地排在游廊前,鼻息喷出滚烫的热气。
就在人群最后,
萧况逢一身利落干脆的玄青箭袖袍,宽大披风随步伐高高扬起,猎声作响,健硕的身形挺拔如松,俊美又深沉。
他一路越过庭院,无视众人目光,穿过厅堂,径直走到薛云妙面前。
她微微仰起头,那双异瞳好像有着奇怪的力量,一瞬间便隔绝了周遭的议论声,
光影摇曳,熙熙攘攘,她却只能看到萧况逢。
萧况逢道:“薛云妙,你可愿嫁予我?”
如此直白又热切的几个字,是他私下练习了千百遍方能顺利说出来的苦心。
可在旁人看来,萧况逢的脸色沉闷寡淡,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他们也看不见萧况逢的手指,早已绷得麻木动弹不得。
“他怎么会来这……薛小姐不可能答应的吧?”
人们交头接耳。
“说不准是故意要抢萧公子的东西,以前这种事多了去了,就那些个聘礼,好多都是从萧公子那夺去的。”
“那薛小姐不可能愿意了,哪个女子肯嫁给他啊,眼睛是那个样子……”
……
薛云妙听着那些人说的话,明明不是在指责自己,却更觉得难受。
萧况逢从来没有抢过萧玉堂的东西。
那些聘礼,那些珍宝,薛云妙最是清楚,都是他用自己手中剑,用一身的伤换来的。
他们什么都不明白,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她越沉默,萧况逢越没有把握,“你若觉得聘礼不够,我……”
“够的。”
甚至,根本不值得这么多。
聘礼多少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一个字都不敢对萧况逢说。
她要怎么说呢?
说我前世害死过你,娶了我你不会有好下场?还是说我对你只有愧疚,不想嫁给你?
无论哪一句,都会伤到他,也怕萧况逢将来后悔。
“娶了我,你将来后悔怎么办?”
“不会。”
他认真地看着薛云妙的眼睛,重复一遍,“不会后悔。”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铺天盖地将两人包裹在一个蚕茧里。
那一刻,薛云妙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他不后悔,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窃窃私语骤然冷却下去,众人看到那向来柔弱的薛小姐,向前一步,靠近萧况逢,用一种坚定又温柔的目光望向他。
“云妙此生,非萧二郎不嫁。”
若这是我和你天命注定要走过的一环,萧况逢,那我就不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