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玩过斗草,也不知道其他玩乐的东西。
而十三岁以后,他入军营,接触的都是比他年迈的男子。他们的生活习性是刀枪剑戟,喝酒赌钱,与孩童毫无关系,萧况逢在耳濡目染里学会的,只有怎么练好剑术,怎么杀更多的人。
“玩”这个字眼,或许从来就不属于他。
久久的沉默让薛云妙意识到了什么。
她描摹着萧况逢的眉眼,看他有些迷茫却又努力维持平静的模样,喉咙忽的一股酸意涌上。片刻后转过身,从地上拔起两根细草,在萧况逢疑惑的目光下递给他。
语气温柔而富有力量感:“没关系,以后妾身陪郎君一起。”
薛云妙将手中的细草从萧况逢那根中央穿过,交错的“十”字,四端落在两人手间。而后她轻轻开口后,倒数着三、二、一,两人同时发力,细草被绷直拉紧,在断裂的边缘摇摇欲坠,紧接着细微的啪一声——
黛眉弯起,女子眼中闪烁与“输”这个结果站不上边的欣喜,亮得惊人。
“我输啦,郎君第一次玩就能赢,真厉害。可惜我手边没有笔,现在做不了惩罚了,若郎君不介意的话回去我问马婶借笔墨来吧,我们可以再——”
声音戛然而止。
薛云妙睁大眼,身躯被萧况逢紧紧抱住。
他滚热的气息落在脖颈间,沙哑闷重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唤着她的名字,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里。她抬起手,轻轻拍着萧况逢的背脊。
“郎君,小时候你没有的东西,云妙都会给你找回来的。”
所以,别难过,别伤心。
这世间有很多恶贯满盈的坏人,但他们都不重要,当你望着我时,一闪而过的那几分欣喜,才最重要。
第61章 赌坊(二合一)
这一夜萧况逢是抱着薛云妙入睡的。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但薛云妙清楚,在得知萧玉堂并非长兴侯之子后,他肯定也会觉得不公平。甚至也许会想:如果在生父眼中, 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能比自己重要。那所谓的血缘, 还足以构成亲人之间的联系吗?
薛云妙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哪天萧况逢问自己, 她也可能回答不上来。
但她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她可以努力地抱紧他,把自己仅有的温暖都分给对方。
……
长夜漫漫, 天际逐渐翻起亮眼的鱼肚白。
薛云妙是在萧况逢怀里醒来。
梳洗过后,她坐到镜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自己编头发,手抬的时间长了发酸, 没一会儿便要放下来歇息。好不容易扎好,对着镜子一照却发现发髻歪了, 不得已只能拆了重绑。
在第二次又扎歪之后, 薛云妙叹息一口气, 终是放弃做精致的发髻,半作散发,点一支玉簪便算结束。
萧况逢端着东西回来,她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 先嗅到了一股桃子香。
“马三婶给的。”
他把桃干放到桌旁,看清了薛云妙的模样。他知道薛云妙喜欢素雅但精巧的东西, 衣衫发饰是如此, 所以以往白日见她也总是繁复的发髻。但今日格外素净, 明明没什么多的妆点,不知为何萧况逢却觉得心里更痒了。
他颤了颤眼睫, 莫名有些快地撇开目光。
“吃吗?”
薛云妙仰头朝他笑:“嗯!”
“对了。”她接着想起什么,将萧况逢摁到桌前,“我也给郎君绾发吧。”
他皱眉想拒绝,但薛云妙好不容易有个施展的机会哪里会舍得放弃,两手压着萧况逢的肩膀不许他起来,然后趁快从盒里拿出束发用的发冠。
萧况逢的头发柔顺黑亮,明明没经过精心打理,发质却依然极好,摸着仿若上好的丝绸。薛云妙有些羡慕地多摸了几下,心里越发可惜。
京城中的公子哥们,大多都是很爱打扮的。像他二哥那样的,还很喜欢去胭脂铺瞎逛是,虽然也有给花楼那些女子买东西的原因,但论爱美之心绝不会比女子差。可萧况逢却总是万年不变的盘发戴官帽,鲜少见过其他打扮,就连衣服也没什么鲜艳颜色。
除了官服的青袍,就是黑,要不就是藏青。
简直暴殄天物。
说着,薛云妙也想起了李宛童。李宛童生得也好看,可他也是整天随便扎着个乱蓬蓬的马尾,跟他家主子一样素面朝天。
时间有限,薛云妙没有给他做特别繁杂的发髻,只用白玉发束着高马尾,看起来侠气利落。不过她还夹杂一点私心,给萧况逢编了个可爱的小辫子。
萧况逢没有说话,但从眼神里看得出很嫌弃这个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