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妙心肠向来是软的,只要她多求两声,肯定就会答应。
薛绾儿的哀声极为婉转可怜,话中意思大致就是自己从小被娘亲管教没有见过外面的风景,所以想同她这个妹妹一
起出去游玩,可薛云妙听完后却是淡笑着抽回了胳膊。
“堂姐,你在我府上也住许久,不回去该惹人笑话了。”
“妹妹……”
“有句话我一直想说,我娘只生下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从来就没什么姐姐。堂姐,你该唤我堂妹才是。”
“云妙,你怎么能……”薛绾儿窘迫地撑着笑,精致的面容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我还要继续收拾东西,堂姐请回吧。”
薛云妙没再看她,转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薛绾儿死死揪着帕子,搅得一团皱巴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毒蝎般的憎恶,最终却依旧是做出了副柔弱的表情:“对不起妹妹……这些日子是堂姐逾矩了,我会尽快离开的。”
薛云妙没答话。
薛绾儿咬紧牙根,转身出去。
走出院子时撞见春鸢进来,后者轻瞥她一眼,毫无恭敬态度地唤了声“绾儿姑娘”便擦肩走过。
院内静谧无声。
薛绾儿站定原地,染着凤仙花汁液的红指甲抠破指尖的倒刺,扭头冷冷盯着春鸢的背影。片刻后,她忽然返回去,轻声走到门前,耳朵贴着紧锁的门扉。
屋内传来主仆的谈话。
春鸢是故意对薛绾儿不恭敬的。
她在薛府长大,自小被管事嬷嬷们教导,自然懂得身为下人当无时无刻对主子顺从。可她心里认的主子只有薛云妙,至于薛绾儿,那就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学人精。
“小姐,那薛绾儿脸皮也太厚了,春鸢就没见过像她这样一直住在别人府邸里赖着不走的。而且动不动就哭,跟咱欠她似的,上回进宫也是,明明假扮的是丫鬟偏偏穿那么招摇,一点也不在乎小姐您的脸面。”
薛云妙:“她初次进宫,打扮得隆重些也算寻常。”
“哼,我看她就是想学小姐。小姐有什么,她也要有什么,每次都跟小姐您一样的穿着打扮,今天也是,她那身衣裳我前不久才见您穿过类似的。”
“好了。”
薛云妙不喜欢背后讨论这些,微微加重语气。
春鸢抿紧唇,不敢说了,连忙岔开话题:“好啦好啦,是奴婢说错啦。小姐,等你去了清水河县,可千万记得尝尝那边的鱼,听说水质好鱼肉生吃都是甜的,您到了可要尝尝看。”
她话茬转得飞快,薛云妙听罢只能无奈一笑,应着好。
这时门外传来什么动响。
春鸢快步推门,看向狭长的走廊。
“怎么了?”薛云妙问。
走廊上空空荡荡。
春鸢摇头:“没事,许是风吹的吧。”
*
一炷香后,行李全装好后,薛云妙与萧况逢上了马车。
薛云妙掀开车轩的帘子,目光从春鸢与李宛童身上扫过,却没见到薛绾儿人。但思及她刚刚的神情,心想许是正在埋怨中,便没有询问。
马车缓缓启程,顺着街道往前。
与此同时,西直大街的长兴侯门前。一马车停下,戴着帷幕的女子匆匆从里面下来,她低声与护卫说了些什么。那护卫面露怀疑,思量一番转身进府,没过一盏茶功夫便快步赶回,朝女子抬手,话间多了恭敬:“小姐请跟我来,公子在西院水榭中等候。”
薛绾儿紧跟在护卫身后走进长兴侯府,难掩兴奋。
水榭坐落于湖边,两侧栽种翠竹,茶香漂浮于空中,令人闻之畅怀。薛绾儿远远便瞧见了萧玉堂,穿着宽松慵懒的道袍,长发由一根玉簪随意挽起,如玉的指尖搭在翠色青瓷盏上。
他偏头望来,朝薛绾儿微微一笑:“薛姑娘。”
薛绾儿对上萧玉堂的眼睛,脸颊红得能滚出血来。
萧玉堂不着痕迹地打量她,见她罩着件庭芜绿的比甲,素白织金马面。那双原本就恰似薛云妙的眉眼经过刻意妆点,从三分像到了七分,简直快成了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一个像极了她的人,也是一个和她天差地别的人。
萧玉堂笑容透着寡淡,眼底没什么温度。
“薛姑娘怎么急着来找萧某,可是有什么事?”
薛绾儿这才想起说正事:“萧大人可知今日我堂妹和萧况逢要离开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