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肇瞳孔一缩。
“刺客”朝他咧嘴一笑,转身冲向山门。
萧况逢一脚踹开身旁刺客,嘶声:“拦住他!!”
卫肇后知后觉追上去,指尖擦过男子的袖口,视线内人影骤消,“刺客”在他眼前顺着千级台阶凶猛滚落而去——
围在长阶前的百姓们看不清情况,就见两个影子在上面纠缠,紧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血腥味汹涌袭来,“咚”的一声,一颗血肉模糊脑浆炸裂的脑袋滚到鞋前。
“啊啊啊啊!!!!!”
人群顿时吓得四散开。
当身体滚下来时,再度惊起一阵尖叫。
但这次却夹杂着另一种声音。
“等等,这是…这……”
两个男子用力挤出人群,不敢置信地看着尸体。
“阿贵!!!”
两人抱住血淋淋的尸体,哭得歇斯底里。
人群中传出愤愤不平地怒斥,“是太子,是太子杀的人啊!”
矛头竖起,齐齐对准山门之后的卫肇,那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向高处,似吃人不吐骨头的猎鹰。
看着这一幕,春鸢心揪起来。
“小姐……”
她看向身侧,薛云妙却转身进了马车。
“要回去了吗?”
“回吧。”
萧玉堂从头到尾就是冲着毁掉太子而来,这场戏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
祭天之事大败亏输。
卫宣听后大发雷霆,将所有负责此事的官员一并罚俸,甚至贬谪。
萧玉堂作为举出这个提议的人,首当其冲,当日便自请免官谢罪。可卫宣看在他为保护太子身受重伤,最后只做了不轻不重的惩处。
如今最困难的是如何处置太子,有官员小心翼翼提出“废太子”,卫宣怫然不悦,当众将此官员怒斥一顿并重重处置,最后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一甩袖结束朝议。
但深知陛下的人却都看得出,陛下这是动念头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子人选一变更,有人便会遭殃。
*
萧府。
萧况逢刚回府,听管家说萧陇寻他,心中猜得出大抵是为何事而来,沉默片刻后,随他进了茶室。
室门一合紧。
萧陇怒气冲冲地甩手一巴掌打下来,用力极重,瞬间红肿起来。
“你明明就在太子身边,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难道你分辨不出谁是刺客谁是平民吗?!”
萧况逢牙关紧咬,不吭声。
“说话!”
萧陇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唇色发青,“你兄长一个文臣都能替太子挡剑,你呢!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功夫,都进狗肚子里了吗!你知不知现在其他大臣是怎么说萧家,怎么说你的,无用!”
“长兴侯只会说这些吗?”
萧陇一顿,“你说什么?!”
萧况逢深呼吸一口气,道:“您现在说我无用,那难道我在玄机寺前为太子挡剑而死,您就会夸一声有用吗?您一样不会,仍旧认为我萧况逢是废物,孽畜。可我已尽我所能,对得起圣上也对得起太子,我问心无愧。”
“你——”
“长兴侯若无其他事情,在下告辞。”
萧况逢朝他拱手一鞠,转身推门离去。
“你站住!萧况逢!!”
背后充斥怒火的声音传彻,萧况逢充耳不闻,径直往前走。
他离开正院,穿过石桥,形单影只赤条条的一人,来也孑然,去也孑然。
天色渐暗了。
萧况逢全身被昏色覆盖,眼睛里黑漆漆的。直到陡然间,亮起一点火光。
他忽的站定。
不远处,薛云妙提着灯笼,面庞映着烛火温暖的光。她快步走过来,瞧见萧况逢脸上的红痕,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抚慰着他的脸。
“以后再有人打你,不管是谁,都记得要躲。”
萧况逢嗓子哑了,气息颤抖着嗯声。
“你还……气我吗?”
薛云妙心里有一块被揪得刺疼,眼眶发酸,摇头,“不气了,早就不气了。”
萧况逢很想抱紧她,可此时不敢,于是低下头,藏起微有湿润的眼睛。
“郎君。”
薛云妙近前,一只手捧起他的脸。那双含着破碎的眼睛无处可躲,直白地暴露在她面前。
“郎君。”薛云妙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带你离开萧府,好不好?”
第45章 对峙
萧况逢这些年来历经坎坷, 九死一生,人们却都只会叫他撑下去,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我带你走”, 是以他早已忘记, 原来自己也能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