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沈既白微微动了动,将头凑得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并不沉稳的呼吸,“……阿周。”
周歆不敢睁开眼,只能故意凶他:“寝不语懂不懂啊!”
安静了一瞬,他道:“……我想知道。”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她有点迷茫。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曾身陷囹圄?”
怪不得他刚刚没有继续往下问,他怕揭她疮疤,所以尽管很想知道,也想等她主动开口,愿意说的时候再说。
“算是吧。”周歆也朝他凑过去,“我不是说,有个老道士收养了我吗?”
“嗯。”
“他后来和我父母一样,也将我抛弃了。”
闻言,搭在腰侧的那只手攸地收紧,她伸出手去,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继续道:“没什么,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学了一手好骗术,便支了个摊给人算命,连唬带骗地挣了人生第一桶金。”
“我用这笔钱开了间铺子,但水平有限,找上门的生意多半都对付不了,只能走歪路子,结识了一些不太好的人,还牵涉进一桩人命案,差点成了替罪羊。”
沈既白呼吸一凝,倏地睁开了眼。
周歆继续道:“我破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向世人证明我的清白。也是这个案子,让当初抓捕我的那个人发现占卜术能帮他破案。他便经常威逼利诱我给他帮忙,久而久之,这就成了我的副业。”
“经常?”沈既白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威逼利诱?”
她往人怀里一钻,“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敢和官长叫板呀?让我帮忙我就帮呗!反正也不是白帮。我可都告诉你了啊!这回是不是能睡觉啦?”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避重就轻,沈既白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不说话可就当你默认咯?”
“不能。”
“为什么不能睡?你还想干嘛?”
身旁的人凑近几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疼不疼?”
话题跳跃地太快,周歆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
“不疼。”
她伸手回抱着他,“是我贪心,一直想探唐彦修的口风,迟迟没用哑铃镯爆点。沈既白,你来得很及时,你不要自责。”
怎么可能不自责?
他自责到朝不能食,夜不能寐,恨不得直截了当地杀了唐彦修。
“以后不许再这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线索可以慢慢找,你的安危最重要。”
“……好。”
沈既白没再开口,冗长的沉静过后,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也许是那双凌厉的眼闭阖,冲淡了他身上的冷感,他睡觉的样子莫名的有点乖,不像醒着的时候那样的冷淡而不可近。
周歆静静地打量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好看,情不自禁探过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那双薄唇。
一只白鸽飞进来,落在窗边的书案上,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周歆唯恐它将刚睡熟的人吵醒,便抬起搭在腕间的那只手,试探着从他怀中溜出去,想去将那只鸽子赶跑。
没想到,她刚稍微起身,便有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沈既白只动了动眉心,并没有醒过来,倒像是做了什么梦,“……别走。”
周歆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我在呢,我不走。”
直到他的呼吸均匀绵长,频率稳定,束缚在腰间的力道也彻底松了下去,周歆才慢慢地抽出身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两眼盯着时不时就要咕上一声的白鸽,一步步靠近。
信鸽不怕生人,她都伸出手去抓它了,也没见它躲。解下捆绑在脚上的竹节放在书案上,将鸽子放出窗外,周歆注意到面前的案卷上有一道拉得很长的墨痕,像是沈既白在批阅时手抖了一下。
得,这张案卷算是毁了,得摘抄重写。但桌案上没有白纸了,她四处看了看,都没有找到,便拉开书案下的抽屉,没想到这里面放着好几封竹笺。
暗哨传来的竹笺,不应该上交大理寺文库吗?
周歆眨了眨眼,心道,也许是这两天出不去?但徐绍天天来呀!那就是相关的案子还没破,没到规整线索的时候?
如此想着,她将竹笺扒拉到一边,抽出压在下面的白纸。
许是动作有些快,或者是幅度有点大,被查阅过的竹笺又没了封漆,有个竹笺翻了一下,露出了里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