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像是在和谈湘说话,又或者只是在自言自语。
沈南星是在怀念吗?倒也没有,绣楼,其实就是古代女子的监狱,为了所谓的妇德将女孩子变相□□于绣楼之中,小小的一间房子饱藏她年少的寂寞。
沈南星对这座院子的感情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年少时总想跑出去,发生那件事后又怕离开,后来不得不离开后却是不敢再回来了。
或许是站得有点久了,沈南星捶了捶酸痛的小腿,扶着栏杆坐在了一旁的石阶了,对着谈湘招了招手。
谈湘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知道,阿奶这时候需要有个人陪着,不需要做什么,或许只是听她讲讲故事。
沈南星发了会呆,然后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爷爷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却只给他生了一个孙子,这个孙子就是我哥,我哥比我大12岁,我娘35岁的时候才生下了我。”
“哥哥一直是全家的骄傲,他很会读书,先生们都夸他聪明,十八岁那年,他去往日本留学,哪知第二年抗日战争就爆发了。
“那时候多乱呀,哥哥一走就是七年,一封家书都没寄回来过,七年后的一天,那是一个中午,我那时在楼上绣花。”
说到这沈南星停顿了,不知是想不起来了,还是不忍心再次回忆起那段历史。
“那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嘛?”谈湘在一旁轻声问道。
沈南星像是又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抓起谈湘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缓缓开口说道:
“就是在那天,爷爷收到了我哥哥的消息,是哥哥的同学带回来的,他说,哥哥做了汉奸,投靠了日本鬼子。”
“就只凭那人的一句话吗?”谈湘着急地问道。
沈南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人言可畏呀,不过一天的时间,哥哥做汉奸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东山镇,那时候的人最痛恨的就是汉奸,就算是阿妈关起了大门,还是挡不住外面人的叫骂声。”
“爷爷多骄傲的一个人呀,发生了这件事,他好像就失掉了魂一般,他这一生什么难关都经历过了,可这关却是过不了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阿爷让阿奶置办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他说,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带全家一起上路,算上我,那时家里有十八口人。”
谈湘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阿奶的爷爷竟然如此刚烈,可沈家十七口是无辜的呀,不知道当初阿奶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沈南星像是料到了谈湘的疑惑,“阿妈到底是舍不得我,悄悄换了我的甜汤,所以那晚过后全家就只有我活了下来,镇上的人也是被这我家的惨样吓到了,我又只是个女娃,就没再纠着哥哥的事情不放。”
“那后来呢,后来事情有转机了吗?”不知为什么,谈湘总觉得阿奶口中的哥哥不会是那种人。
说到这沈南星情绪有了波动,她抓着谈湘的那只手在发抖。
“两年后,日本鬼子被打跑了,当初那个指认我哥本支援由蔻蔻群衣尔捂衣四艺四一而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是汉奸的同学被人揭发出他才是真正的汉奸!可一切都晚了,那一晚我在全家人的坟墓前烧了一夜的纸钱,我要告诉他们,哥哥是清白的!我们沈家是清白的!”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沈南星仿佛像是被卸了力一般,握住谈湘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用了,阿妈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我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这座大院,一直到了十九岁,那一年,新中国成立了。”
“次年,镇上就开始斗地主分田地了,自从家里人死后,我就把家里的地都分出去了,倒也算逃过一劫,只是这院子我却是必须搬出去了。”
“爷爷他们死后镇上人都说这是鬼屋,都不敢住进来,我却不怕,我总觉得阿妈他们还没有走,一直在这里看护着我。”
听着沈南星的话,谈湘仿佛看到了一个如花般的少女正在慢慢凋零,她孤苦无依的守在这座空荡荡的院子里,无悲无喜。
“后来你就嫁给了爷爷是吗?”谈湘试图聊一些不太沉重的话题。
“是呀,搬出去后我住进了牛棚,整天脏兮兮的,你爷爷不嫌弃我的出身,也不嫌我是个老姑娘,我也就和他搭伙过日子了。”
说到这里,沈南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人人都说山上苦,可她却觉得那是她的新生,她终于可以远离过去的人和事重新开始,她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