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刚亮,你先行离开西郊行宫,纵马飞驰,辰时就回到了长安,长安才刚刚醒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长安还不知道,你也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她。
你只是,径直回了家。
多年来的习惯,发生了任何大事,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夫人,你这心里啊,就是不踏实。
所以,你和你郑译约定,自己先走一步,先回趟家,正午十分,在朝堂上,再跟他们汇合。
看你安全回家,伽罗面露红霞。
听你讲述昨晚,伽罗一脸惊愕。
一家人都一脸惊愕。
只有你那个老二杨广,为此手舞足蹈,开心坏了。
你暗暗羡慕他那少年模样,要是自己也能这样,该多好。
你说,现在得马上更衣,上朝堂去,与他们会合,接下来,会有很多大事要做。
在帮你更衣时,伽罗说了,如今势如骑虎。
你抬起眉头,挤出额头上的皱纹,嘴里吐出一口长气,又点点头,表示认同伽罗的话。
然后,你问她:“眼下应该,先做什么?”
她说:“我也还没想清楚,不过,不论如何,你都可以在皇帝驾崩的消息,对外公布之前,先贬了大后承,司马消难!”
“嗯!夫人说得对,那么,大后承的职位,谁来做?郑译做,还是刘昉做?”你一边说着,一边拉紧了袍服上的玉带。
“他们给了你,这么大的人情,岂是一个大后承,就能还得上的?”伽罗叹着气说。
伽罗的这一声叹息,让你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听见她说:“好了…”
意思是,你的朝服,她整理好了。
停顿了好一会,她才又说:“去吧。”
你听见她,说完了,轻轻地擤了一下鼻子。
你知道,她没有感冒,她是想起了她的父亲,二十多年前,被猛虎从背上颠了下来,死于非命的独孤信,所以心酸了。
你走出家门,跨上骏马,却并不挥鞭,只是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肚子,让它走起来,就行了。
东市鸣锣,早市开了,商人进场,喧哗着吸引各自的顾客,偌大的长安城,终于醒了,人们忙碌着,忙着吃喝,张罗财货,在红尘之中,拾掇各自的生活。
路过的你,蓦然地看着,茫然地想着,却并没有什么收获。
东市走过,又经过几处高大房舍,便是皇宫的角落。你故意直起腰身,催马加快了脚步。
你问了守门的禁军,知道郑译刘昉他们,已经到了。
你把你的马,交给守门的禁军牵着,然后进宫,依旧像往常一样,低头小步,端着笏,来到约好汇合的地点,尚书省的办事处。
郑译和刘昉,都在那里,巴巴地望着你。
那写满了欲望的急切眼神,让你心里,充满了焦虑。
别着急,要冷静,你不断地命令自己。
一进门,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你就抢先说:“郑大夫,立刻拟旨,任命大后承司马消难为陨州(今湖北十堰)总管!盖上皇帝玉玺,交给刘大人,马上去司马大人府上执行,今晚之前,必须离京!”
郑译、刘昉却面露难色。
“怎么了?”你摆出了托孤大臣的架势。
郑译战战兢兢地,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颜之仪。
你想起来了,根据秘书处的一般分工,郑译、刘昉、颜之仪三人,分别负责保存使用皇帝的六个不同功能的玉玺,盖在调任官员诏书上的那颗,在颜之仪那里。
你朝他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说:“颜大人,烦请取出玉玺。”
颜之仪没有给你,却反问你,身为宰相,为何索取天子玉玺?
同样精通朝廷规章制度的你,非常清楚,颜之仪所言,甚是有理,如果换做是你,面对这样的情况,恐怕也会如此处理。
否则,便是违纪。
落到实处的制度、严肃过硬的纪律,是你为官半生,最倚重、最珍惜的两样东西。
可是现在,你却必须违纪,必须制服颜之仪,必须破坏他守护的,你也珍视的,朝廷纪律。
你很痛苦,却也没有迟疑,你喝令禁军进入,摁下了颜之仪,掏出了他怀里的玉玺。
你把玉玺,交给郑译,又试探着问他,如何处置颜之仪?
他的右手五指,并做一掌,抬起来,在脖子上,象征性的抹了抹。
你知道,郑译与颜之仪,长期不和。
你也知道,你不能按照郑译的想法去做。
于是,你对郑译说,再拟一道诏书,任命颜之仪为扶州(四川松潘)刺史,和司马消难的任命,一起发出,同时执行吧。
颜之仪是个好人,你不能杀他,但你也很清楚,他不会为你所用,那就赶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