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在自身利益的立场出发,宇文赟若是要提拔司马消难,这样的局外人崛起。
同样作为局外人的郑译,乐观其成。
当然,他也不愿意,贸然加入司马消难的阵营,万一不成,也免得引火烧身。
毕竟,郑译也知道,那司马消难,普普通通的公子哥而已,并不是个多么有能力的人。
而你,通过与你多年来,在工作上的愉快合作,在斗争中的默契配合,郑译知道,你,上柱国、隋国公、大前疑、国丈杨坚,是个有本事、有能力、有办法、有谋略的人。
或许,凭着你和郑译,这份过硬的私人关系,你如果得势的话,也可能会忽略,郑译并非出身关陇集团的这个问题,你会带着他一起,平步青云。
也或许,你不会忽略……
说不清。
所以,郑译在你,与新势力的代表司马消难之间,按兵不动,观望犹疑。
所以,你那句司马消难,不属于关陇集团的话,其实不该提及。
哎,转念一想,也不必过于在意。
你人都要走了,以后说不定也回不来了,还管宇文赟、郑译、司马消难他们,会搞什么把戏呢?
管他的。
况且,就算真到了关键时刻,郑译也应该知道,你和司马消难,谁更靠得住。
且不提,你的实际能力。
只说你给郑译的,总计得有千两黄金了。
司马消难呢,给过他一个子儿?
你相信,这些事,他郑译,掂量得清。
你们俩,接着又聊了几句,聊历史发展的规律,聊不争气的儿女,聊各自这些年的委屈,聊玄武池里的鱼…….
聊到实在聊不下去,郑译才告辞离去。
然后,你邀请的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到了。
司马消难,最后一个到,大大咧咧地,空手到来,都没带个伴手礼。
他打拱手恭喜你,即将掌管扬州这样的繁华之地。
你也恭喜他,即将出任万人之上的大前疑。
他说呵呵呵,这多亏了你。
你说不不不,这都是圣意。
你看着他那一副脑肥肠满、轻佻浮夸的样子,感觉很难想象,这个人的先祖,居然是促使三国归一的乱世奸雄司马懿。
他妈的,这种人,都能混上去。
混不上去的,却是,有真本事的你。
什么世道。
菜也无味,酒也不美,歌也不好听,舞也不好看。草草收了这意义不大的答谢宴,你回到房里,闷头就想睡。
却,又睡不着。
五月的长安,天气就颇有些燠热,时至夏令,树的叶子,统统都绿成了黑色,在窗外摇曳,像是在看着你,可怜巴巴的辗转反侧,并以此为乐。
你烦闷地命令仆人,去把院子的大树,马上砍了。
令行禁止,你话音刚落,就拎起了斧子的仆人,刚走到门口,却被阻止。
阻止他的人,是你的夫人,独孤伽罗。
她只是冲那个仆人摆了摆手,就轻松地盖过了你的权威,然后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到你身边来,轻声数落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她是你的妻子。
可有时候,你觉得,她更像是,你的母亲。
尤其是眼下这种,孤独的你,感觉茫然无助的时候。
她轻声劝你说,阿坚,知足吧,受封为富甲天下的扬州总管,这世上有几个人,不会为此把酒言欢?
他说,其实啊,你志气太高了,可是高处不胜寒,想想你的岳父,本朝开国元勋独孤信,当年要是懂得这五个字的意思,恐怕,也能有机会,活到今天。
或许,也是夫人说的,这么个道理。
可是,你杨坚,是本朝虎将隋国公杨忠的儿子,你的人生起点,本来就很高,本来就已经不胜寒。
你杨坚,又是开国元勋卫国公独孤信的女婿,妻家给你带来了丰厚可观的人脉资源。
你又是明皇帝宇文毓的连襟,大家同情惨死的明皇帝,因此暗中支持,不愿意投靠宇文护的你。
你还是武皇帝宇文邕的密友兼能臣。
你更是天元皇帝宇文赟的辅臣兼老丈人。
这么多的身份加持,你杨坚,不应该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况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自幼,就不允许自己,在这个大风大浪的时代里,只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你的理想,是在一位明君手下,做一位贤臣,尽情施展才能,力助君王,中原争胜,直至青史留名,大功告成。
这样,大家才不会说你杨坚这辈子,靠的是父亲,靠的是岳父,靠的是夫人,靠的是女儿。
你不甘心。
所以,即便能出任扬州总管,对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活着的,死了的,甚至还没出生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