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好了,继位了,就立我高湛,做皇太弟,结果呢,一上去你就变卦,要立你那傻儿子高百年做皇太子。
六哥啊,六哥。你说你,挺实诚的一个人,怎么自打做了皇帝,就变成了这样,也耍起无赖来了呢。
不就是做皇帝而已嘛,把你好端端的一个人,搞成这个样子,何至于此?
结果呢,还不是白折腾。
这皇位,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六哥啊,六哥。你在黄泉之下看好了,看你九弟,怎么做这个皇帝,我才不会,像你那样,前后不一。
我就是我,不管做不做这个皇帝,我高湛,以前什么样,以后就还是什么样,始终如一。
属于你的登基大典之上,你端坐皇位,面上看,那样的无声无息,心里面,这样的歇斯底里。
你这贪吃蛇,好多的内心戏。
你悄悄的赌咒发誓,你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高湛,不会像你六哥那样,做了皇帝,就见利忘义。
你要天下人知道。
你,自始至终,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你,从头到尾,坦坦荡荡,一身正气。
只是,站在百官队伍最前面,在你面前最显眼的,是已经升任太尉的高归彦。他,似乎,总是歪着嘴悄悄笑你。
你忽然想到,他,这个人啊,知道你的,好多老底……
他知道,在尚书省,殴打杨愔,带兵逼宫的背后主谋是你,不是你六哥。
他知道,太后娄昭君,被你软禁过,有关高殷密谋复位的流言,也是你,放出去的。
他知道,你六哥坠马重伤的全部经过,毕竟,那整件事情,都是他,具体操办的。
他,高归彦,是一本关于你的百科全书。
所以,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万一,他哪一天,对别人说,其实你,不是看上去那样子的。即使,大概率上看,他不会那样做,但是你,还是为此睡不着。
夜,太长,梦,太多。
登基大典后的那天晚上,你做遍了各种花里胡哨的梦,梦见在天上追龙,梦见在树上捉虫,早上醒来,你觉得还没睡好,想要再睡个回笼觉,却又已经睡不着,只好坐在床上发呆。
跟随你多年的宠臣和士开,阴黢黢地走过来,告诉你,你的母亲,太后娄昭君,昨晚突然生病,太医没有办法,她带话过来,希望你在全国范围内,替她延请名医。
母亲生病,你也不怎么着急,看上去却十分淡定。
你说:母亲的病,也不是这一两天了,六哥在位的时候,就病危过好几次,当时也没见六哥给请什么名医,就是宫里太医的方子,不是也挺过来了?六十多岁的人了,何必折腾,就这么着吧,听天由……
你差点说漏嘴了,赶紧急停下来,看看身边,只有你信任的和士开,这才放松警惕,把话说完。
命!
和士开明白你的意思,又说:只怕太后,还有别的医疗渠道啊。
嗯……去跟高归彦说一声,叫他调动禁军,像上次那样,把太后的寝宫,给我,给朕围了,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不得进出。
和士开去了,很快又回来了。
办妥了没?你问和士开。
和士开说:妥了,只是,高归彦问了一句,为什么又要软禁太后?
轮得着他多嘴?他知道的事情,还不够多?那,你跟他说了?
没说。不过,禁军消息灵通,即便我不说,高归彦也还是会知道,不如,您干脆拉他入伙,也好争取他的配合。
你想想,也是。
不然万一这场病,还不够送走,你的母亲呢?
是的,你想要,趁机送走你的母亲,最爱你的母亲,最宠你的母亲,最疼你的母亲。
你已经是皇帝,不需要她再爱你,不需要她再宠你,不需要她再疼你。你从来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母亲,你只晓得,老太婆娄昭君,只是你曾经予取予求的工具。
现在你不需要她了,你还怕她,没事过来烦你。
你找来了高归彦,警告他,太后宫里的事情,他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多管,如若不然,你就跟他没完。
六十一岁的娄昭君,这整整四个皇帝的母亲,在她最宠爱的儿子,你的特殊关怀下,终于一病不起。
那天晚上,她高烧不退,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刚合上眼,就看见了孙儿高殷,拉着她的手,要她帮忙,一起去找六叔高演算账。
祖孙俩在床底下,找到了高演,娄昭君责问他,藏在这里干什么?
高演说,是在躲他的二哥。
梦里的娄昭君,惨然一笑,问他,你二哥在哪?
他说,你去问大哥吧,他知道。
娄昭君找到了十二年没见的长子高澄,看见那把匕首,还插在他心口上,顿时心痛得掩面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