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不得了。此事也没必要记得。
“我没这么觉得。”
季明河看了一眼桌上交握的两只手,平和得像是其中一只不属于她。“我只是按照仪式来。”她说。
如此算解释清楚。然而,当季明河想要把手抽出时,成珣仍旧不依不饶地攥着,有些强硬。
季明河皱眉,表现得犹如这是一场无妄之灾。跟她毫不相干的成珣突然发难,便引得她不太愉快地蹙起眉。
“那按照你说的,握多久才合适?”她道,“成先生,你不能怪我。那是个很正式的场合。”
成珣微微垂下眼眸:“……小河,我没有怪你。”
这时,服务员敲了两下门,把招牌的葱烧海参端上来。
芡汁挂得很好。季明河最喜欢芡勾得好的菜,口感好,而且下饭。
季明河顺势抽出手。成珣感觉掌心一空,但外人在场,便也若无其事地做出温和模样。
“你点了几道菜?”季明河再度拿起筷子,“点那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你吃不吃?我看你像不准备吃的样子。”
成珣挨个回答她的问题,说:“还有一道凉菜,毕竟是夏天,吃点清爽的解解腻。也不知道怎么上得这么迟,本来应该用来开胃的。”
“小河,我吃呢。我还没吃晚饭。”他很耐心地重复先前说过的话,“肯定吃得完的,你累了一天,我不信一点就够了。我还准备给你打包一份鲅鱼水饺,当夜宵也好,明天热一热当早饭吃也罢。都可以。”
“我早上不怎么去食堂,比较耗时间。……算了,打包吧,我等会儿估计又饿了。”
季明河从来都是很不客气地大口吃,然后为了肠胃细嚼慢咽。她胃不好,这毛病是因为学生时代的坏习惯。
“这个应该对胃好。我回去趁热吃吧。”但是她胃口确实相当不错,不然不会长这么高,身上还有肌肉,一次性能做好多引体向上。要有精力,就得不懈怠吃饭一事。
“好。省得你早上再跑一趟了。”成珣笑了笑,也动了筷子。
就像刚刚那个插曲未曾发生。
车在学校外停下。
“谢谢。麻烦你了。”
“应该的。”说罢,成珣要下车送她。
季明河阻止了。“已经很麻烦了,就不劳烦你下车了。”她坐在后座,眼见成珣微微抿唇,生得相当精巧的一张嘴同时精于收敛情绪,却只淡笑着答“好”。
季明河伸出手:“成先生,今天很高兴和你共进晚餐。祝你前程似锦。”她一手扶着驾驶座后侧,一手从座椅间伸出,作出要和他握手的姿态。
“我不会先收回的。时间取决于你。”
这像是在宽慰人。就如同她的左手和成珣的后脑勺只隔着靠垫,便有如隐晦地抚摩着他安慰。
只是,季明河实在太过坦然,坦然到似要借此释然,彻底断了念想。
“……”
虽然季明河这么说了,但成珣确实握得太久。
“抱歉。”
久到成珣道歉,季明河都觉得自己不必客气地说一句“你没有错,不用这样”。
成珣要道歉的事情很多。尤其有一件他们本该心照不宣避而不谈的事,他却偏要拎到明面上讲,善良却不够善解人意。
“我今天不该那么做,唐突了你。”
这假洋鬼子中文不是一般的好。“小河,我没有想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只是……想到很多过去的事情。”
“没关系。”
但季明河得下车了,因为她有难以言说的复杂原因。“如果怀旧是你的性格,且可以让你感觉好受一点的话,请你自便。”
“成先生,再见。”
“……再见。”
回去后,季明河没有像往常一样分秒必争地学上一会儿。她洗了澡,把饺子吃完——味道鲜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然后刷牙洗脸,竟然就在这个于她而言过早的时间在床上躺好。
偶尔这样未尝不可。她只知道自己会调整好,明天精力更加充沛。
但季明河暂时没睡着。
她忽然想起来,练体育似乎是每个美国人,尤其是富家子弟必须修习的功课。
成珣会的很多,不过他的体格应该没少受游泳训练的滋养。
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日子变成了一个很不错的节点,尽管那天因为两人都是 green hand 显得特别幽默。
剥离束缚后仅凭躯体的相拥一定程度上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更何况,季明河觉得他有一种无师自通的性感。这可一点都不一般。
他可以说是——非常性感。
那时季明河坐在岸边的椅子上,观赏他在泳池里游动。她是沐浴在乡村河流中的野路子出身,只知道感受最淳朴的快乐,而成珣将这作为装饰履历的技术来学习,并且精于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