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叫外婆,北方人叫姥姥,薛稷藏还记得她提过她外婆,余稻香心里一暖,“我今天一大早出来,其实先去山上的庙里给我外婆烧了柱香,清明快到了…”
难怪山爬得那么慢。余稻香拽过薛稷藏的衣襟抹了抹鼻涕,忽然发起了狠,“薛稷藏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我会对你有多好,我在我外婆那儿发过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像我妈似的恋爱脑,绝对不会!”
薛公子悠然轻叹,却没让她听见,悄悄扯回自己的衣襟,抬手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她手心,“好,我恋爱脑行不行,纯恋爱脑…”
北方的春雷轻缓而悠远,薛稷藏揉了揉眉心,莫名发起了狠,“你放心,你受的委屈,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余稻香凝眉,钻出被窝睁开一双兔子眼望着他,“你可不能犯罪啊…”
这丫头片子当他是什么人,不是嗑药就是违法,他不过是遇事随心所欲些,顶多算是个纨绔子弟,又不是黑社会。
想到此他颇为不快,抹去她泪花的手指也粗鲁了起来,“那得看我心情,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余稻香累了,说话也含糊了起来,低头蹭着他的心口,“那倒也不是,你虽然坏事做尽,但不是个坏人…”
话音落地,伊人便沉沉睡去。
人生某些幸福感的发掘需要对比,再完美的童年也会有缺憾,薛稷藏忽然发现他小时候虽不算花好月圆,其实也还可以,最起码没人拿他当筹码,更不会拿他做交易。
细雨潇潇,薛稷藏没有先于女人飨足地睡去。就着夜灯,他就这样看着她的睡颜,清醒着听了好一阵子的杏花春雨。
生平少见,他想保护一个女人的睡眠。
她大概是不用,也不屑于他的保护。在多年不被爱护的岁月里,她并没有蜷缩成一副需要他人怜悯的姿态,而是想方设法地为自己制造盔甲。
哪怕有些方法令世人不齿。
恋爱容易上头。先陷进去的那一方总认为自己之于对方的世界,会跟以往的那些前任大不同。他们都俗不可耐,唯有我最特别,他们都是过眼云烟,唯有我是真永远。其实她不过是伤春悲秋时向你袒露了一些脆弱,跟爱与不爱能有多大牵扯。
她从全世界走过路过,形单影只,偏偏到了你这里忽然转了性,哭着喊着不忍心不舍得不愿意错过了,可能吗,会吗。
纵马踏花,她的方向是自由。
第六十二章
余稻香没能睡到日上三竿,饥肠辘辘,她被饿醒。醒来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条一把车钥匙,便条上是薛稷藏留下的一二三。
比起用手机发消息,他好像更喜欢这种带点复古气息的交流方式。余稻香逐条看着薛稷藏的碎碎念:
醒了就叫客房服务给她送衣服,送早餐;
今天有心情的话可以在这山头再玩一玩,这边风景更好;
困了就回来午睡,想什么时候离开随她便;
车子给她留下了,想回去时把车钥匙给门童,别的不用管,但不许飙车云云…
余稻香披头散发捏着这张便签发了会呆,看完后习惯性想揉碎。指尖刚发力,纸张被捏皱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又将她叫停。她凝视这巴掌大小的叮咛嘱咐,稍加思索,拿起床头的铅笔,写上了今天的年月日,折叠再折叠,放进了背包里。
那画面不难想,有事必须先走一步的薛稷藏,临走前是如何坐在床边握着铅笔替她勾画了这一天——设身处地,事无巨细。
他谈个恋爱是这么认真,这么投入的吗?不在意对方的回应是否赤诚,也不计较对方的回报是否对等。余稻香忽然很羡慕薛稷藏,他的爱真多,也很会分享,老神仙没说错,他眼盲心瞎才会找上她。
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要回送洗的衣服,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问是否需要给您送餐?余稻香婉拒,那边温馨提示她西图澜娅餐厅的位置并欢迎您的莅临...
余稻香收拾好出门,一身轻松。多年来被当作矫情和怪癖的生活习惯,终于一吐为快,暂且不去管它日后会不会成为别人的把柄。
潜意识里,余稻香认定薛稷藏不至于那样,他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他一直追问,就说明他早有感应。
半斤八两,谁也别嫌谁脏。
幽静的会所电梯节奏也慢。旁边清洁间的门虚掩,两个女声的八卦悄然逸出了门缝。
“欸,你喜欢的那个薛公子昨儿晚上来了。”
“啊!?等会儿我去收拾他那边!!”
“去什么呀,人早就走了,饭都没吃,就喝了杯咖啡…”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更帅了?”
“嗯,一身休闲,逆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