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稻香笑嘻嘻道,“赶紧地!大鱼大肉!我今天带钱包了!”
钱包姓薛。
老太太转身去后厨之前,前头堵了一截塔,那浑浊又晶亮的双眼快贴到薛稷藏下巴颏底下,方才道,“哦,还有个人。”
薛稷藏连忙退后,弯腰曲背让老太太看清他的脸,还没来得及正式打招呼,老太太便自顾自地走了。
这是不是人以群分。余稻香熟稔地给薛稷藏也拿了个茶盅,薛公子拈起来细看,杯底的落款居然是民国初。再看桌边窗外,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棱下一树年岁不详的海棠,粉嫩的花开正艳,夜灯初染,如梦似幻。
薛公子左右打量着,这家小馆有点意思,颇合他的眼缘。啜一口香茗,回甘悠远,上好的白茶,他不由得好奇,“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余稻香慢慢地饮茶,看花瓣悠悠落下被微风吹远。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自有定数。
余稻香刚下临床实习那年,有天下夜班,路过医院门口的花坛边上被这老太太一把扯住了衣襟。仗着院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余稻香没置之不顾。可跟这老太太沟通起来及其困难,最后老人指了指银发遮住的耳边,原来是助听器没电了。
幸亏余稻香没一走了之,这老太太原来是医院NNN久之前的退休职工,早上是因为返院参加老专家查体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头晕。余稻香给老太太买了早饭,带她去五官科找老师帮忙换了助听器电池,最后打车送老人回去。
其实那时候余稻香的摩托车还在,但就算有头盔,她也不敢让老太太坐,生怕把她颠零散。
老太太退休后又返聘多年,彻底退休后便开了这家私房小馆。儿女都在国外,开这馆子也不为赚钱,主要为打发光阴。当出租车开到巷子口进不来,余稻香毫不犹豫把老太太背上肩膀扛进屋。这一番也不白忙,从那以后,她便自动成了这里的黑金VIP。
说话间,老太太步履蹒跚地端出来一个盘,薛稷藏连忙迎上去接过来,居然是一道文思豆腐。这让薛公子百思不解,看人都得趴脸上,这豆腐丝是怎么切出来的,也是神奇。
之后一道松鼠鱼,一道腌笃鲜,还有一小坛东坡肉,名副其实的「大鱼大肉」。
老太太下完厨,便开始正襟危坐在屋东头的长桌上写大字。走路抖端菜抖,拿起毛笔来却纹丝不抖。薛稷藏纳闷外,屋里那几桌客人不用管了?
但闻外头的客人呼唤服务员,有跑堂的出来应承,原来服务人员另有其人,人家老太太是老板。
正宗的本帮菜,鲜香滑嫩,一口下去唇齿留香,薛稷藏也忍不住多举了几次箸。见余稻香与那老人家都颇为自在,薛稷藏便轻声与她继续聊,“你们班…有人传你闲话?”
这话题真扫兴,余稻香忙着大快朵颐,嗯一声敷衍了事,可一抬头,薛稷藏放下了筷子专心等她,只好端起茶盏抿一口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是男朋友。”
“所以呢?”薛稷藏追问。
“所以就是光明正大,既然是光明正大,那就不应该有「闲话」。”余稻香夹起一根春笋满眼欢喜,但眼角眉梢溢出的又是那种「你奈我何」的欠揍样子。
话说得薛公子心里虽然受用,但抵不了头痛,“你到底干什么了?”
余稻香埋头吃笋,不说话了。薛稷藏往椅背上一靠,有老太太在那压阵他又不能拿她如何,只好滑开手机给钟琮发信息。
钟助理秒回,废话没有就一段小视频:但见食堂的一个背阴的小角落里,余稻香举着满满一大铁勺的热汤,把一个女孩子逼进了墙根儿。那种大锅饭勺勺把少说有半米长,勺子的容量喜人,大半碗热汤还冒着热气。
这一套装备被余稻香抄在手心,俨然就是一件兵器,那架势下一秒一言不合这热汤就要泼出去,紧接着就是一顿天塌地陷紫金捶。
视频里,余稻香就这么举着这一大勺汤不紧不慢地问那女孩子,“说谁「小三上位」呢?你是当过小三还是上过位?要不怎么这么门儿清?”
第五十七章
薛稷藏捏了捏眉心,放下了手机,苦口婆心道,“你这脾气就不能稍微搂着点儿,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能不能缓缓?”
“怎么缓,”余稻香抿一口香茗,赏着窗边的落花,“回来找你哭让你替我出头?也不是不行,就怕等到那时候黄瓜菜都凉了乳腺结节也长出来了,我图什么?再说了,她泼我脏水,我泼她干干净净的汤,够仗义的了…”
“非得鱼死网破是么,要是烫着或伤着你自己怎么办,就为那点闲言碎语,值不值当?就算伤不着,那视频要是被胡乱剪辑一下或者恶意截图,颠倒黑白变成你欺负别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