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海阔听罢更恨,手上力道骤然加重,“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管你!应该眼看着你被人拉走配种下地狱!”
眼看着余稻香脸色由大红变成绛紫,所幸酒醉之人脚下不稳,逮到潘海阔身体一歪的空隙,余稻香提膝猛击他下身。潘海阔吃痛撒开手,趔趄着弯起了腰,没等他再直起身,便被几个突然闯入的黑衣人架住左右。
余稻香倚墙下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往上倒着气。楼梯间的安全门半开半掩,薛稷藏站在楼道暖黄的灯光下冷眼旁观。楼梯间顶灯煞白,潘海阔被按住肩膀起不来,看到漠然置身事外的薛稷藏,他目眦欲裂口不择言,癫狂登峰造极。
“你!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离开女人觉都睡不痛快!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得紧着你!所有人都得伺候着你!凭什么?!!我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因为你一时兴起心血来潮了要搞事业,就得全盘让给你?!我比你差在哪儿?!就因为你姓薛!?就因为你有个好爹!?…”
潘海阔的控诉就这么多,之后他没有机会再发出声音,一个黑衣人掏出一方手帕,要去堵他的嘴,薛稷藏远远地站着,像是在看一条狂吠的丧家之犬,声线平静死寂,“用袜子。”
曾几何时,潘助理无数次现脱现堵过无数张不服气的嘴,这回居然轮到了他,浑浊的眸子里尽是受辱后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薛稷藏脚下动了动,勉强转了个角度给了他一个正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知道吗,”薛稷藏暂停,仿佛要卸掉一些极大的厌恶才能勉强说下去,
“我家收养你之前,我爷爷去西山进香时顺便算了一卦,道长说你心窍太多,克爹妨娘,必有后患...是我不听劝,哭着喊着跟大人闹,要用我的压岁钱给你做手术,非要把你接来。要这么说起来,我眼拙,确实废物。不过有个事儿我不太懂:我是个废物时,你任劳任怨鞍前马后地伺候,现在做点事不太废物了,你却不高兴了要弄死我,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你到底是想让我当废物呢,还是想让我当废物呢?”
第六章
余稻香蜷缩在角落里,揉着脖子喘着气,静默无声地围观了一场折子戏。
故事梗概很俗气:小弟某甲先天有疾,生后动辄头面发紫奶吃不下去,虽是个男丁仍被原生家庭抛弃,被捡到福利院后勉强养活,因身体羸弱一直无人肯领养。
机缘巧合之下,在某次学校组织地给福利院送温暖活动中,偶遇某高门大户家的三少爷,二人颇为投缘,三少爷大手一挥,将小弟领回了家。家人虽不甚情愿,架不住少爷执拗,再说也想趁机改善一下父母离异后少爷孤僻的性子,只好任由他乐意。
小弟不过是心脏上长了个大窟窿,不难治,做手术后恢复良好,自此开始陪少爷上学读书,伴少爷上山下海,成了少爷的书童及玩伴。东家看三少爷笑容渐多,也没亏待弟弟,吃穿度用衣食住行几乎和少爷齐平。
比起少爷的纨绔,小弟颇为靠谱,渐渐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特助某甲。每当少爷招猫逗狗听小曲儿醉卧春风推睡不起时,某甲便会迎头顶上,代司其职。时日一多,人们渐渐不知有副总,有事只消找助理。
可一朝山河改风云变,少爷过腻了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的日子,莫名其妙地开始按点儿上班自虐。副总办公室的门一敲开,你猜怎么着,里面真坐着一位清醒会签字的副总。渐渐地,特助不再特殊,不用再代理副总,回归助理本职,工作轻松了,某甲反倒渐渐不习惯、不满且慌张了起来。
中间一系列小动作按下不表,最终多年义兄弟的情分一朝倾覆,大结局就是少爷用臭袜子堵住了这位跟随他多年扈从的嘴。
腿软好了些,余稻香晃晃悠悠站起身,难怪薛老板心软下不去手。这是多少年的陪伴,比最亲密的家人见面还多,挥刀下去,等于自斩了左膀右臂。
钱再多有什么用,买不来一人心,估计老天爷也觉得薛公子悲惨,窗外霎时电闪如昼,沙沙下起了秋末冬初的第一场冰雨。
炸雷降至,余稻香无心再看戏,一个箭步窜回了楼道里。薛稷藏无意久留,拔腿便要走,余稻香慌忙扯住他的衣袖,“外面下雨了。”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下刀。薛稷藏很疲倦,只想快点远离这个乱局,可余稻香死死揪着他衣袖不放手,“你留下来陪着我,要不就带我走。”
神经病。薛公子目光凉凉扫过她的脸,又扫向她的手,换作平常薛稷藏可能会有怜香惜玉的可能,但今天他没心情,没任何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