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摆滴答走,占据道德至高点的法官,巧舌莲花的律师,面容冰冷的十二名陪审员,庭上的世界仍在运转着。
易知秋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什么都听不见,眼里只有娄牧之,他说过要一辈子保护的娄牧之。
第一回合结束,双方谁也没讨便宜,接下来上庭的人是娄牧之,面对沈华琼的恶劣攻势,程舟不免有些担心,他提出暂时休庭,带着人进了旁边的会议室。
程舟给娄牧之倒了一杯水,宽慰他:“上庭不要紧张,沈华琼的风格你也看到了,得理不饶人,他待会儿一定会揪着你和顾汪洋还有易知秋的关系发问,我猜,他会把这起事件引到情杀上面来,让陪审团相信,易知秋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娄牧之面无血色,沾了水的嘴唇也十分苍白,他问:“我应该怎么说?”
程舟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柔声音:“你在书房跟我讲的那些事,包括录影带,顾汪洋侵犯你,他曾经对你做了什么,你全部都要说出来,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捏住水杯的双手微微颤抖,要他再一次回忆噩梦,当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面,看着他被过往一点一点凌迟。
真残忍。
看他胸口起伏不停,程舟连忙弯腰,拍了拍他的后背,冷静地说:“想要救易知秋,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让陪审团相信你们才是受害者,易知秋才能得到免罪的机会。”
玻璃杯与大理石相碰,撞出一声响,娄牧之抬首,声音冰冷又麻木:“我会说的。”
双方再次走入会场。
“开庭,”法官说:“下面开始交叉询问。”
整理好资料,沈华琼要求传证人娄牧之上场,人才站到席上,旁听那边就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大概在嚼舌根,网上的小道消息铺天盖地,舆论发酵了一阵子以后,有人爆料,这起杀人事件其实是情杀,新闻事件掺杂桃色,网友猎奇的目光追来,让案件变得越发扑所迷离。
“小木头,”看着对面的娄牧之,易知秋双臂微动,他想抱抱他。
娄牧之和他隔着一米距离,易知秋在铁栏内,他在铁栏外,浑然两方世界。
“安静。”法官铁青着脸喝道。
嘈杂的声音渐渐淡去,沈华琼才开口,问话的姿态咄咄逼人:“你和易知秋是什么关系。”
“恋人。”
话一出口,旁听席立即传来骚动,法官尖刀一般的目光扫过那些人,顿时让他们闭紧嘴巴。
“你和顾汪洋的关系呢?”
“养父子。”
“除此之外呢?”
“没有。”
沈华琼脸上扬起一缕笑意,像是撬开了第一道缺口:“据我所知,你十二岁那年,顾汪洋收养了你,从那天开始,他对你的衣食住行无不上心,让你读最好的学校,穿最贵的衣服,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你,对么?”
娄牧之死死盯住他,鼻腔中吐出一个字:“嗯。”
沈华琼从桌子上拿出很多张荣誉证书,举起来,面对法官:“这是顾汪洋生平所获得的荣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第三十一条,人民警察个人或者集体在工作中表现突出,有显著成绩和特殊贡献的,给予奖励,顾汪洋任职警察的二十三年期间,他多次获得优秀个人,杰出工作者的称号,这足以说明他的优秀。”
强烈的反胃感顶到了喉咙,娄牧之双手死死掐住桌面,他想大笑,还想吐。
“反对,”程舟再次站起身:“这些事情与本案无关。”
法官淡漠地看了程舟一眼:“反对无效,”对沈琼华说:“请继续。”
沈华琼脸上带着倨傲的微笑,他看着娄牧之,问:“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你长时间和他生活在一起,你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你爱上了他。”
“你胡说!”娄牧之咬牙切齿:“我没有!”
“你说顾汪洋侵犯你,但是在警方提供的资料中,根本找不到你说的录像带,原因只有一个,你撒谎,”沈华琼加快了语速:“其实顾汪洋和你才是情侣,你们的关系早就不是养父子这么简单,只是你后来变心,喜欢上了易知秋,顾汪洋纠缠你,所以易知秋帮你杀了他!”
娄牧之一声暴喝:“没有!”
“妈的,混蛋!”易知秋握拳狠狠砸向铁栏:“你他妈说什么?”
铁栏内的两名法警迅速扭过易知秋的手腕,将他死死地摁在铁栏上。
眼看娄牧之就要扑过去。
“娄牧之,”程舟立马上前,抓住娄牧之的肩膀:“冷静点!”
“反对,”程舟转过来,厉声说:“反对对方歪曲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