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临薄衫松散,腰带委地,见那伤口又成功被他倒腾得开始往外渗血才虚虚掩上。他的神情淡的仿佛山涧最后一缕薄雾,稍纵即逝:“父母?呵,我倒是可以接受被责被训,可惜再作践自己也无人在意。”
闻人嗣嘴唇翕动了几下,引开了话题。
他直到最后也说什么都不肯配合赵忱临胡作非为,赵忱临无法,又嫌弃他在一旁像个碎嘴的老婆子,把他赶了出去。
闻人嗣骂骂咧咧地走了,房内只剩赵忱临一人,他坐在案几前翻开昨日看的书卷,可那字在眼前像是乱飞的螓飘来飘去就是不过脑。
他安慰自己嵇令颐本就是为了叶汀舟而非自己的“病情”而来,那他实际并无大碍这个真相也大可说是外界流言虚假,不算他骗她诱她。
话虽如此,赵忱临放空自己坐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凝在小香炉上不动了,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房间里还缺一点“药味”。
他不清楚嵇令颐几时到来,有些懊恼昨日知道她动身后就撤了暗卫,叫人进来争分夺秒地大把大把灼烧艾叶。
房间里烟雾缭绕,赵忱临沉浸在浓郁到甚至有些呛鼻的空间里,好似烟岚云岫之间惫懒困倦连外衫都还未整肃的仙人。
他眉目平和,偏头往窗外望去一眼。
窗外却早早放晴,煦色韶光。
她好慢。
不过他很快又释然了,昨夜淅淅沥沥下了好一阵斜风细雨,嵇令颐不熟悉丰阳山峰,会选择艳阳高照的时辰动身再合理不过。
他心中盘算着她的脚程,估计着若她此时才出发那么时间应该还宽裕,于是将桌上的书卷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并叫了一壶君山银针慢慢品着。
托盏、揭盖、拂沫、磨盏……赵忱临从一开始优雅的啜饮到第三壶君山银针被送进来时变为面容阴沉一共用了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
她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赵忱临已经将所有的理由都用完了,连他自己都再难说服自己,他讥讽地想着自己的寒毒都不用闻人嗣动手脚,他气都能被嵇令颐气出毛病来。
从来没见过投奔他人会姗姗来迟到这等地步的,她就算是爬也早爬到山庄了!
她莫非真把自己当做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吧?这等乱世徒有血脉没有兵权就像徒有美貌的底层美人,唯一的优势反而如同鸩杀毒酒让人死得更惨。
他阴沉沉地想着……今日这扇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人开的。
山云蒸,柱础润,伏月天气骤变让人猝不及防。
赵忱临午膳用的不多,他气都气饱了,夹了两筷子就让人撤了。
回到书房这几步路,暴风骤雨忽然潇潇而下,连伞都撑不住,溅起的雨水打在腿上都能感知到独属于夏雨的力度。
他的表情愈加冷漠,这样的天气,她是绝无可能来的。
回到书房也无心做事,也许是昨夜实在是一夜无眠,他叫人万事不许打扰,一手撑在太阳穴处闭眼小憩。
嵇令颐正是在此时到了寅溪山庄。
暴雨肆虐,整个世界都是白花花的水,远看时碧瓦朱甍的山庄和树木都是模模糊糊的。
她请人传唤,可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回命道赵王正在休息,任何人均不见。
荷香脸上立刻露出了沮丧的表情,方才在路上小姐对她说此前赵王对自己的照拂不过是因为叶汀舟身上有利可图的缘故,若是叶汀舟不在赵王手中,那么她也毫无用处,很有可能三言两语就将她们二人打发了,连门都进不去。
难不成真被小姐说中了……
方才嵇令颐并未表明她与叶汀舟的“关系”,只通报了名字并说自己是应召医官。门房见她孤苦伶仃又长得仙姿佚貌,第一反应就是这不会又是个心比天高的女子妄图攀上自家主公,谎称医官用上了美人计吧?
他想起先前按察使司给主公送了一对双生子舞姬,前任门房将这对异域姐妹花放进了别院,已经颇为谨慎地不让她们靠近主公院子,可主公一回来就斩了美人,还将前任门房遣了出去。
决不可重蹈覆辙!
门房冷冰冰道:“恕在下不能擅作主张放二位进去。”
嵇令颐几乎已完全被打湿了,本就莹白的脸庞在雨雾中欺霜赛雪,她将粘在脸上的发丝别到而后,柔声道:“还烦请您过后再为我俩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