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左眼下,还有一颗泪痣。
见过吗?
严宁心中自嘲一笑,他不可能见过,可她竟然在想是不是真的在哪一天有和他见过。
很快,红白蓝雨布不见了,地面冲了水,心有余悸的乘客们快速上了车再次驶去K市,最后,只剩沈长秋放到了担架上,正在往救护车上运。
严宁跟着担架上了车,给医生讲述了症状。
“我先走了,麻烦你们。”严宁最后说,准备下车。
“别……别走。”沈长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微睁,苍白的嘴唇嗫喏。
严宁犹豫一秒,俯下身,侧耳在他唇边。
“罂粟……山下有罂粟……”他气声说。
严宁放松的眉眼立刻皱在一起,抬头看向房屋后的江水。
“等一下……”
她刚起身,却又被拽住了,沈长秋可怜兮兮地揪着她的手臂越抓越紧。
“手机,手机有证据,还有我的相机……在水里……”
他说到相机,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还有……还有我的标本……”沈长秋又抬头呜咽一声。
“好好,知道了。”严宁安慰拍了拍他的手,取下放在了担架上,头也不回地跳下车,沿着沈长秋走过的小路下了山。
沈长秋看着严宁远去的背影,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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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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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晴,夕阳从染灰的旧玻璃涌进病房。
斑驳的墙皮加上水磨石地面,还有掉漆的蓝色铁床,无一不显示这里的年代感。
夕阳光晕倒映在输液瓶里,咕嘟一个泡,快见底的葡萄糖顺着滴管,缓缓流进沈长秋白皙的手背。
他闭着眼,嘴唇苍白,颈上贴了医用敷料,应该留不下明显的疤。
脸上和头发上的血被简单擦去,但白色长袖的衣领处,还是沾了一滴痕迹。
三人间除了昏睡的他,还有立在床边的严宁。
另外一张床上,一页页黄色的吸水纸掀开,夹着一层又一层的叶片和花朵。
深的浅的,浓的淡的,五颜六色,摆得很满,严宁基本不认识这些植物,但能看出摆放的角度是有美感的。
她目光重新落在病床上的沈长秋,猜测他现在是什么人。
大巴有个大姐乘客说他又帅人又好,是来采风的摄影师,但严宁觉得不太像。
他手机里最后的照片确实是罂粟,可除了几张远眺的风景照之外,全是叶片,树根,树皮,奇怪的花。
他还有个随身的牛皮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鬼使神差,严宁翻了翻,画的都是植物,标注了什么观音坐莲,秋海棠,这树那树的,还标着一些经纬度和海拔。
字和很人像,干净整洁,偏瘦长。
“师妹,我们该回市里了,你看这些干什么?发现什么了吗?”程江开门走了进来,见那张床摆满了植物标本。
“没什么,随意看看。”
严宁将一层层回归原位,“怕是来偷盗,那些管林业的不是经常抓到么。”
“我打听了,这人是前几天才来的,护林员见过他,学生,搞植物研究的吧。”程江随手翻了翻标本,抬头看向严宁,“这两天你跟着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也累坏了,命差点都丢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是赵明的追悼会,刚好看看嫂子,她太不容易了。”
学生?那可能是研究生了,但赵明……
“好,她身体还好吗?”严宁垂下眼,脑海中是赵明妻子无声痛哭的模样。
“嗯,孩子保住了,但是赵明他爸不让她参加葬礼,怕情绪激动,万一……”
赵明是他们的队友,开朗和善,29岁的他两年前刚结婚,工作繁忙今年才考虑孩子问题,一切很美好,可就在一个星期前,出外勤追人时遭了车祸,送医院没坚持住,还是走了。
他的父母跪在医院的走廊上哭得声嘶力竭,怨恨地向他的领导控诉。
没回过家,没休息过,饭也吃不好,人都瘦了一圈又一圈,还浑身是伤。
而赵明那天追的,正是今天挟持沈长秋的人。
缉毒警察,就像在刀尖上游走。
“知道了……你先去。”严宁犹豫一瞬,解释道,“我收拾一下。”
程江再次打量了严宁一眼,觉得她不太正常,冷淡如冰的她,非常罕见的对别人产生了兴趣。
“他——”
“不认识,如果没醒,到出发我就走。”
严宁脱口而出,打断了程江试探性的发问。
“好,楼下等你。”他拍了拍严宁的肩,看她专注收拾标本,不再多话,离开了病房。
“咔哒”一声,门带上了,严宁回忆起标本夹最初的模样,重新将绑带系好,和沈长秋的黄色背包放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