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小抿一口。闻言,慕昉南脸上的笑容更深:“他逼急了,皇帝不急吗?把矛头引回皇帝身上,这就是我想要您做的事。”
建昭似乎很为难地皱眉:“阿南,你莫不是忘了,行宫那次他们俩可都想要本宫的命。”
“您这两边结盟的做法,本就会有结束的一天。况且,您手上还有宗亲这一份力量呢,姑母。”
慕昉南将茶水一饮而尽,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建昭该弃慕王投皇帝,毕竟皇帝身位不正,宗亲一闹必然有乱,反而便宜了慕王。
建昭脸上似笑非笑,“本宫知道了。”
二人都不是啰嗦的主儿,既然谈拢了也就该结束了。
临走前慕昉南忽然问她:“长公主可知当年先太子领雁翎甲军出塞的事情?”
建昭思索片刻:“此案记载太少,我当时年岁小,也不怎么得知前线之事。”
建昭和他说过,她的确不知道武成帝时如何操作让先太子背上叛国罪名的。
慕昉南也就没再细问。
他寻思着建昭究竟为何特地约在这儿见面,只是还未问出口那位大丫鬟便出现在他面前:“世子殿下,长宁公主请您到后院一见。”
慕昉南无法,只能跟着去了后院。
长宁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即便如此也还是能看出她原先的美貌,只是此刻她脆弱得像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慕昉南见她这样,心中很怀疑她是否还能正常说话。
“公主唤我来,是有何事?”他离得很远,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长宁听见他的声音,双眼蓦地睁大:“阿南!”
慕昉南静静地看着她疯狂扭动着想抓住什么:“阿南,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他!”
他眉头紧皱,不由得走近了些:“你说不想相信谁?男的还是女的?”
只是他刚一靠近,长宁又缩进被子里去了。
慕昉南无力地叹气,她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
“不要……不要靠近我!”长宁尖锐地叫喊,“不要碰我!滚开!不要…不要碰我!”
她又开始出现幻觉,以为是那个男人来了。
慕昉南没有犹豫地走上前隔着被子抱住她企图唤醒她:“阿母,是我,阿南。”
长宁哭着喊着,用力地踹他,慕昉南死死地抱紧不肯松手:“阿母!我是阿南啊!”
他的声音唤回了她些许理智,长宁从被子里探出头,语气虚弱:“阿南?”
慕昉南松了一口气:“是我。”
长宁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抱紧这个单薄的少年,这个曾经在她怀中依偎着的孩子:“对不起,阿南……是阿母对不起你。”
慕昉南忽然感到迷茫,他的心脏想被利爪扒开一样剧痛,这个曾经无数次伤害他的女人,此刻在给他道歉。
他咬紧牙关忍住泪意:“你是已经病好了,还是现在也还在犯病?”
长宁崩溃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我不知道。”
慕昉南麻木地任由她伏在自己身上哭泣,哭闹,此刻长宁才仿佛是一个小孩。
在她身上,慕昉南看见了当年那个稚嫩的自己,那个抱住母亲求她可怜的自己。
不一样的是,长宁那时踢开了他,他此刻却不能狠心推开她。
其实,他一直在等这句对不起。
浑身开始刺痛,慕昉南知道是茗素花的毒素在发作,这一刻他又想起她对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推开了她。
“阿南……”
长宁也哭累了,呆滞地看着他。
慕昉南不想问她刚刚奇怪的话语和行为是为什么,他害怕知道那又是她的诡计。
“如果你现在是清醒的,告诉我,许江桓那天晚上到底和你说过什么?”
他不信,他一点都不信长宁什么都不知道。
长宁不自觉地发抖,“你……你在说什么?”
她眼睛躲闪,慕昉南愈发肯定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她不会这么害怕又心虚。
慕昉南冷若冰霜,似乎毫无感情地审问着:“我再问一遍,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长宁泪眼朦胧地陷入回忆,眼前的模糊渐渐变为实质。她又看见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那年天启的雪格外大,甚至积满了厚厚一层,长宁坐在摇床旁看着这个她又爱又恨的小人。
“你为什么非要出生呢?”长宁就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你真是命大,我怎么弄,你都掉不了。”
她又想起季景梧的威胁,她和这个孩子,都只是他王位的垫脚石。
长宁第一次那么绝望,她害怕,她也不敢告诉慕世丰,那样季景梧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