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秋山煞有其事地说:“比如把你堵厕所门口,放学专逮你不让你回家,别人都走了,还把你锁教室里。”
毛豆怀疑地说:“你怎么这么清楚呀?你也遭过嘛?”
霍秋山咳了一声:“都是我让别人遭的。”
“坏二叔。”毛豆作势要拿鞋子打二叔,霍秋山似笑非笑地说:“不去解放小鸟鸟了?”
毛豆打了个尿激灵,推了霍秋山一把就往门外跑。
霍秋山听到苏乘棠在外头喊了句:“慢点,扣子扣上。”
毛豆脆脆地说:“扣上啦,我憋不住啦。”
等毛豆小小的人儿一身轻松地出来,又听到苏乘棠喊他去洗手。
吃完饭,霍秋山临走前,给了毛豆一元钱,让他去买瓶汽水喝。
池塘边直走不拐弯,有一家小卖店,毛豆拿了二叔给的钱,先把霍秋山送上大道,自己就往那边去。
晌午的小卖店门口聚集着六七个孩子,有大有小。
他们身上没钱,穿的衣服也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都是哥哥姐姐穿完给他们的,免不了有些补丁和破旧。
现在天凉了下来,有的一两个孩子还穿着夏天的胶鞋,剩下的穿的也都是不合脚的鞋。
小孩脚丫长的快,一年能长两个码,给他们做新鞋都要往大里做,有的还是捡大人的鞋穿,合脚就别谈了,脚指头不在外面露着就算好的。
他们没事干,有的不上学,就在小卖店门口守着,碰到认识的孩子过来帮家里买东西,总会跟着讨要一把瓜子、一点糖沫。
远远地,毛豆过来了,穿着里外新的不能再新的衣服,脚上的鞋子也是刚刚合脚的。
他眼里没人这一点跟他二叔如出一辙,自顾自地越过那帮孩子,走到小卖店里把一元钱往柜台上一拍:“婶呀,我要买汽水。”
小卖部的白嫂子正在擦柜台,见到毛豆来了,乐呵呵地说:“又来消费啦?给你,橘子味的汽水对不?”
毛豆长得唇红齿白眼睛大,想要哄人的时候,小嘴甜的不得了。
兜里总有零花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是能掏钱消费的主儿,不是死缠烂打讨吃讨喝的,就冲这一点,白嫂子总会往他兜里揣点瓜子,让他回去的路上边走边吃。
白嫂子知道毛豆没了爹,今天不光给他抓了瓜子,又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吃。
照理说秋收后,分了一部分粮,一般家里头不会太过窘迫,这几个孩子在毛豆出来后,还是一窝蜂地尾随在他身后,叫叫嚷嚷地让他把瓜子和汽水交出来。
白嫂子喊了声:“都离远点,不然我告你们爹妈去!”
孩子们早就习惯她威胁,哪里真能告家里去,她的店不要了?
毛豆也跟往常一样,不搭理他们,反正离家不远,走快点,到了家门口他们就会散开。
今儿不一样,他们腿脚比毛豆长,特意加快脚步,没走上多远就把毛豆拦住。
毛豆人小胆横,抱着汽水瓶子挺着腰杆说:“抢东西犯法,拉出去枪毙。”
带头的叫胡子,性子就跟蛮横的胡子没两样,就是个小流氓。
他已经十四岁了,是附近的孩子王,动不动就带着一帮孩子欺负落单的孩子,叫人家给他“上供”。
“你爹都死了,你横什么横?”
胡子脚踏在路边的石头块上,摸着下巴嗤笑地说:“你都没人管没人要了,我要揍了就揍,没人敢说我什么。”
毛豆被他们围成一圈,矮矮地站在他们中间,气势一点不落地说:“我有爷爷奶奶管,有叔叔婶儿管,还有后娘管,你们要是揍了我,大队部也要管。”
毛豆知道在外面叫苏乘棠“后娘”,这是二叔特意交代他的。他二叔还交代了别的,他全记着呢。
“你少来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根小草,根本就没人管你。你最好把你的零花钱和汽水都交出来,不然看我真揍不揍你。”
“他还吃冰糖呢,姓白的娘们就喜欢他,每次偏心眼,总给他好吃的。”
“我娘说了,你后娘管不了你多久,她不能要你了。你没见昨天那么多媒婆,你后娘马上就要跟别的男人跑了。”
毛豆不听他们的胡说八道,他知道爹还活着,后娘就不会跑。爷爷奶奶都说她是他后娘,那就是后娘。
毛豆紧紧抱着汽水瓶子,他一个礼拜就能喝一瓶,珍惜着呢。
这几个孩子越说越过分,仿佛毛豆真是任人欺负的小草,伸手就要抢他的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