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若不然,你也可以在这里杀了我,杀不死,泄愤也罢。】
泄愤?
梦中,父亲血泪长流的劝告仿佛仍在耳边。
可她与他之间,又究竟有哪门子的仇,哪门子的恨。
究竟,这一生,是谁欠了谁——
她的双眼渐渐沤红。
终于,匕首“当啷”落地。
赵明月跪在地上,终于掩面而泣,痛哭流涕。
......
只可惜,这一切,谢缨终生都无从得知,更无法撬开他的嘴。
思忖良久,亦只能咬牙笑问道:“……陛下至今不愿信致上京劝降,宁可忍痛受刑,是仍留有后路?”
“恕难奉告。”
“如此。”他深呼吸。
末了,似终放弃了这毫无意义的僵持,话音一转,“那倘若我说,我之心亦‘此消彼长’,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呢?”
幽暗的水牢中,四目相接,一瞬无话。
谢缨低声道:“英雄惜英雄,谢某实不忍见龙游浅水。陛下既有一战之力,为何不趁机在辽西城中大闹一番?难道,要眼睁睁看舍妹嫁与他人为妇?”
“……”
“十五那日,她便要与魏骁完婚,到那时,一切木已成舟,无可挽回,陛下——当真能无动于衷?”
*
与此同时,琼山关外,魏军大营。
曹睿深夜未眠,手中反复把玩着一纸薄薄信函。
信纸折了三折,每每展开又搁下——若非对写信之人再熟悉不过,深知那太子不过八岁小儿,信上字迹之遒劲锋锐,世间却难再有几人比肩,他几乎忍不住、要将之揉皱泄愤才好。
事到如今,与辽西人的和谈已然过半。
辽西人狮子大开口,为换人质,欲从大魏版图上、划走玉山关以西至江都城千里疆土,
本以为天子与太子不合,无论朝野抑或民间,对魏炁更是怨声载道。有他在从中搅乱局势,此事定难成行。谁料如今上京来信,信中寥寥数句,意思却已直白得不能更直白:
不惜代价,誓保天子。
可如此一来,他岂不就被钉死在了这败军之将,割地求和的耻辱柱上?
怪只怪那魏家小儿目中无人,鲁莽行事,如今脸皮被人踩在脚下的却是自己——
他将手中密函揉皱丢到一旁。
顿了顿,忽又从案上堆成山的兵书下,抽出一封并不显眼的信笺。
一目十行,将信上内容飞快读完,渐渐地,脸上忽浮出几分微妙笑意。
手指轻敲桌案,不多时,便有黑衣人撩帘而入,跪倒跟前。
“去,派人送一千套军服给他,”曹睿道,“告诉他,尽可把事办得稳妥些。此事若成……一切尚可再议。”
黑衣人依言应是。
起身,抬步欲走,忽却回过身来,又冲他行礼道:“待十五之期,那突厥神女将与辽西摄政王成婚。婚期既已定下,我等……”
我等,是不是也该备上一份“大礼”?
“神女?”
曹睿闻言,当即冷哼一声:“区区冒牌货,不值一提。”
江雁还那疯女人——亏他还曾以为,她真的待阿史那珠情深义重,算是有几分“旧情”。
谁料她疯成那样,竟错认故人,反倒令他空欢喜一场。
早在英恪将那解十六娘掳走的第一时间,他便强令英恪将人带来府上一观,只为求证,这解十六娘是否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故人之女。
可见过之后,却是大失所望:此女与昔日的阿史那珠抑或祖潮生,皆无半分相像。
只不过,人既已掳走,也只好放任英恪将错就错——
也不知那孩子……如今究竟身在何方,可还尚在人世?
第130章 大婚
魏历永安九年,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因着累日不停的折腾——不是一堆成衣匠围着量体裁衣,便是不停地过目花样、挑头面首饰, 抑或应付各色闻讯而来道喜、围在别苑外吵吵嚷嚷的辽西臣民,塔娜忙得简直脚不沾地,连噩梦都没空做。
硬着头皮学完辽西那堆繁琐婚俗, 人更眼见得清瘦一圈。用阿伊的话来说,连性子都文静了不少。
“阿伊呀……你说……”
可饶是如此。
等真正到了吉日前夜,临睡前, 塔娜依然紧张到辗转反侧, 拉着同样睡不着的阿伊说了半宿的话、几乎一整晚没合眼。
直至天光熹微, 终于好不容易眯上一会儿, 结果前脚刚睡着,卯时刚过、又被阿伊锲而不舍地叫醒。
人还迷瞪着睁不开眼,阿伊已伺候完她洗漱更衣,随意披了件外衫在肩、便将她半扶半拖到梳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