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魏骁脸色铁青,又忙打圆场道:“小师傅,没事、没事,快起来吧。”
“你做的面线都这么好吃,你师父定当更厉害——江都城果然是个好地方,”她悄摸在桌下扯了扯魏骁衣袖,“只可惜我们来得太晚,没能吃上你师父做的面线……不是你的错,吓到你了,快起来吧。”
男人闻言,千恩万谢,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
可不知怎的,又忽然欲言又止地盯住她的脸。
“还不滚?!”直至旁边侍卫“噌”的一声亮出佩剑。
他吓得一哆嗦,这才忙不迭钻回后厨去——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一口凉水下肚,又忍不住悄摸掀开布帘。一双眼滴溜溜打量外头,扭头同赶来关心情况的掌柜咬耳朵,“掌柜的,你看,快看那边那个姑娘,像不像谢家的……”
“呸!什么谢家陈家的?”掌柜的却不等他说完,反手就是一记肘击,“胆子肥了是吧,青天白日的乱说胡话,可当心你的嘴!”
“哪有胡说……”
“你还敢说!”
“明明就很像,跟一个人似的,”男人放下布帘,一脸不服地撇了撇嘴,“方才乍一看,我还以为谢家阿姐活过来了呢……这……可不是闹鬼了么?”
*
“阿骁。”
“……”
“阿骁……?”
“……”
“阿骁,阿骁,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塔娜伸出手来,在魏骁眼皮底下晃了晃:她实在不明白,只是吃了一碗不如意的猪脚面线,为何他的心情突然急转直下。却还是好脾气地陪着笑脸。
唯恐他一个心情不佳,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又原路把她拉回别苑里去。
“阿骁?……阿骁?”
魏骁终于回过神来,循声低头,望向眼前一脸焦急的小姑娘。
沉默半晌,他问她:“你想去哪?”
“我?”
“你想去哪,我们便去哪。”
本是为迁就她而说出口的话,塔娜却顿时犯了难:她第一次来江都,什么地方好吃、什么地方好玩一概不知,怎么能由她来出主意?
可魏骁显然心意已决,说完,竟真的在大街上停下脚步,一众侍从也随之停下,齐齐等她“发话”。
而她不知去哪、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只好左看右看,四下打量。
心说实在不成便回刚刚那条街去、再买两只糖人,却忽听身后传来清脆人声,显是两名年轻女子。一个说,你方才真挂上去了么?一个又说,挂了挂了,挂到最高的树梢上,谁也拽不下来。
“我都挂的那么高了,月老定能看到、保佑我与方郎永结同心。”
“嘁……不知羞!”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么?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祈缘布上写的可是金家三郎!哦……原来你钟意金家三郎!他都搬去上京多久了——”
“闭嘴闭嘴,不许说,不许说了!”
羞红了脸的少女,在嬉笑打闹声中跑远。
塔娜一脸好奇地盯着两人背影,顿了顿,又忍不住望向她们来时的方向。
“什么是,‘祈缘布’?”她小声问魏骁。
魏骁亦不知,遂指了一名侍卫前去打探。
没多会儿,那侍卫便来回话说:原是江都城中,有一百年古刹,寺中生得一巨树,名曰“祈缘树”。据说乃有缘有心之人所植,过去却少有示人。直至前任方丈惠寿大师圆寂后,寺中香火渐少,后任住持便才出了这般主意,每逢上元时节,在城中广发祈缘布。
“祈缘树”,于是成了人口相传的姻缘树。
城中凡有适龄者,无论男女,总喜欢去挂上一条,以求月老保佑,结得良缘。
“要去么?”魏骁问她。
塔娜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要成亲了么?”她说,“所以,也去挂上一条……那个什么,祈、祈缘布吧?”
魏骁闻言一怔。
“不好么?”塔娜问他。
不知怎的,总觉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开心,反倒怅然若失。她又迟疑起来:“不去也行,我们去买糖……”糖人。
可话音未落,魏骁已牵起她的手。
“好。”他说。
......
四周男女往来如织,人声鼎沸。
若非庙宇巍峨,檀香扑鼻,这传闻中的百年古刹,如今不像寺庙,反倒更像闹市。
魏骁平日里并不爱凑这等无聊热闹,唯独今日,竟没让侍卫跟着,与塔娜两个人挤了进来。同寻常男女无二,排队领了布条,又排队等着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