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喘不过气来,嘴里挣扎着直喊“阿伊”,阿伊却始终没有回应。徒留她腹痛交加,头更疼得直抽气,整个人仰倒在床边。意识朦胧间,一双冰冷的手忽捉住她的手臂、将她半搀扶起。
“……?”
她被那手如从冰水中初捞起般沁凉的温度惊得打了个寒噤,正疑惑他的手为何那么冷、手心又密密麻麻是汗,他的脸已靠过来,与她额头相贴。
“疼么。”
仿佛曾无数次做过相同的事,“轻车熟路”到无需指点。
顿了顿,他将自己的手心呵热,又摸索着覆上她的小腹,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没有唇齿交缠、抵死缠绵的缱绻,亦没有想象中的以命相挟。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书里所写那些是否杜撰——否则,一个只知杀人为乐的疯子,又岂会像个孩子般依偎着她?那种太熟悉又太依赖的错觉,令人无法不晃神。
她一瞬怔忪。
“芳娘。”而他渐渐将头低下,埋在她的颈窝,话似叹息,似感喟,手臂渐渐收拢,环住她的双肩。
许久,却亦只是轻喃一声:“找到你了。”
......
仿佛他曾无数次这样抱过她,而她亦曾无数次在这样的深夜,与他耳鬓厮磨,同卧一榻。
塔娜为这突然冒出的想法而悚然,心中泛起古怪的涟漪:说不清道不明、又令人头痛不已的熟悉感,一如男人嘴里从未听说过的名字,陌生得让她无法看清。
什么叫“找到你了”?
他与她有仇、有恩,还是有旧?他又为什么要找她?
她全都想不起来,毫无印象。
“我不认识你,”所以,思忖半天,亦只能费劲地从他怀中抬起头,她有些不平地小声咕哝道,“为什么你们都总是认错我?我不叫谢沉沉,也不叫芳娘。”
阿史那金也好,如今开口闭口喊他“芳娘”的男人也罢——他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又或者说,是自己这张脸的确太过普通,所以,人人都会把记忆中的故人套上她的脸?
说不上来的气恼涌上心头,她的手抵住他被血浸润的前襟,几乎没费多大力气、便将他推开在旁,随即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去,扑倒在阿伊身上。
“阿伊,阿伊,”她轻晃着阿伊的肩,用沙哑的声音低唤,“醒醒。”
可阿伊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了探女人鼻息,发觉那呼吸顺畅依旧,这才稍松了口气。想了想,又怒而抬头。
“你!”她瞪着他。
就算她再傻,这会儿也已回过味来:八成又是他趁她睡着、用什么怪法子弄昏了阿伊——就像他随手两下便把自己的嗓子弄得这么奇怪一样。
可是,图什么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塔娜被他的一通操作弄得满头雾水,终于忍不住问,“你……还不跑么?”
“跑?”
“阿骁跟我说过,你被抓住之后,一直关在水牢里。你是什么……呃,人质?……筹码?总之,我想,你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吧?”
她说着,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挚——尽管并不确定夜色昏暗,自己的神情能被看清几分,“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什么不跑?”塔娜问,“你别看这里很小,其实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的,白天就更多了。你呆在这,迟早会被抓回去……所以,你还是快走吧。”
她说着,冲他摆摆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只要你不伤害我和阿伊,我答应你,绝、绝不告诉别人你来过……总之,你如果是想藏起来的话,一定找错地方了。”
“……”
“你赶紧走,好不好?”
话落,四下一片寂静。
塔娜等了半天,还以为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认真思考所以无话,心下不由一喜。
正打算再添上一把“劝退”的柴,却忽听那人幽幽道:“阿骁?”
阿骁?
敢情你就听进去了这句?
“……我的未婚夫,”她的心气顿时被挫平了大半,只好有气无力地接话道,“他和我提起过你。你也见过他罢?”
知道他的厉害吧?
“见过。”
果然。
“那你……”
“再熟悉不过了,”魏炁道,“所以才清楚,姓魏的一向都喜欢自欺欺人,还有,趁人之危。”
他面不改色地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想了想,又轻声笑道:“他骗你的,怎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