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这黑面小子,当即捂着腮帮叫出声来:“老子的牙!牙!”
“还敢叫?老天若有眼,合该叫你牙全掉了才好!”
旁边摆摊卖胡饼的姑娘见了,冲他翻了个白眼,“整天就知道骗人,便是牙真崩掉了,也当是你的报应。”
“我,这、这怎么叫骗……”
胡二被她说得红了脸。
一张脸黑里透红,看着颇为滑稽,嘴上却仍讷讷道:“我,诗娜儿,我这分明是正经生意呀……”
“你还好意思说正经生意!”
诗娜儿叉腰冷笑,随手掰下块自己吃了半边的馕饼、砸得他直讨饶:“如今北疆那头三不五时打仗,要真是雪山上打来的皮子,十两银子,你舍得卖?!要我说,分明就是后山上的灰狐狸,你们拿浆给‘处理’过了的!敢卖这么贵,回头小心人家来找麻烦!”
“那不会,那不会。”
胡二算是听出来了:诗娜儿,她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在担心他呢。
心头忍不住甜得冒泡,他“嘿嘿”直笑,连声道:“你没瞧见,那不过是个车夫,身上穿的都是缎子!指定是个富贵人家。十两银子,于咱们而言是大,于他们而言,比手指甲里的泥都不如,要知道,他们这些公子哥,如今个个都抢着要在王姬面前表现,怎么会为块皮子,在咱王姬眼皮子底下丢人现眼?”
“嘁——就你聪明,就你知道!”
“是真的!诗娜儿,你别生气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胡二见她别过脸去不说话、看着像真生气了,忙又起身凑到人跟前去,“今年和往年都不一样,往年来的那些人可精着呢,都是做生意的,谁也蒙不着谁……唯独今年……这不是,王姬要嫁人了么?”
“谁不知道王姬的嫁妆便是咱辽西这块大肥肉,她人又生得那般花容月貌——天底下数得上名号的王侯公子,心里可都惦记着咱王姬呢。只是从前王姬一心要嫁给摄政王,他们不好表态,表态了的,王姬也不给好脸。”
“谁料如今,这都六七年了,摄政王那边还磨磨蹭蹭没个信,王姬才只好‘便宜’了外人……那些公子吧,他们个个人傻银子多,还顾忌名声,这不是送来给咱宰的么?信我的准没错。”
“哼——”
“而且我、我这都……还不是,为了沾沾喜气,等过段日子,也好到你家去提亲么?”
诗娜儿闻言,不禁一愣。
反应过来他说的“喜气”是什么,一张小脸却顷刻间红得透底,抬手作势要打。
胡二不闪不避,任由她打,盯着她一个劲的笑。
“诗娜儿。”
想了想,他又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王姬是个美人,脾气却坏,在我心里,不如你美——她更做不出世上最好吃的胡饼。要我说,娶了诗娜儿,可比娶王姬好多了。”
“以后,你嫁给我,我再不卖假皮子了,我帮你做胡饼。咱俩卖一辈子的饼。”
......
这块假冒的白狐皮,和车夫顺手在隔壁摊子上买的三张胡饼。
事后,都被车夫恭恭敬敬地送到马车里、等候已久的青年手中。
说是马车,其实,外表看着不显,内里却大有文章。
且不说里头装饰奢靡,铺金砌玉,光是车中铺陈的裘皮暖枕,香炉玉几,便叫人挪不开眼。一架车厢,竟阔大足可容纳数人同卧。
而也正因此。
一块伪劣的狐皮,单看或许挑不出错,如此一比,瞬间便黯淡无光起来。
“主子……”
车夫看向眼前衣着华贵,却仍难掩一身病气的青年,满脸写着欲言又止,“这皮子……”
别说自家主子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了。
就算是自己这上不得台面的奴才,毕竟和主家“混”得久了,许多好东西,没用过也看过。随手一模,便能摸出来不是好货。偏偏,主子竟在这街市中一眼看中了它——
难道,主子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青年闻言,但笑不语。
待车夫退出车外、继续赶车,他手指却仍轻捻在那皮毛之上,神情若有所思,不时握拳轻咳。
正沉思间,外头却不知出了什么动静,车内连带着猛地一晃。
“发生何事?”
“……公子,是解家的人。”
解家?
他眉心顿时一蹙,半打车帘,瞥眼望去:
原是两辆马车在街心迎面相遇。
蓝底金纹的这辆,隶属自家,暂且不论。另一辆,则是通身湖绿——远看不显,细看去,那马鞍之上,却赫然是面再眼熟不过的“解”字锦。四马齐驱,足将过路道占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