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阿猫已经守着他天仙似的皇嫂,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脸矜持地坐好。
陈淼还又给他端上来一小碟子凉糕——谢天谢地,阿猫的门牙已经长出来了。
陈淼和容凛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只见阿猫兢兢业业地啃完了一块糕,又抬起头道:“唔,那个苏小姐,还不止说了家里嫂嫂的事。”
小孩子瞪着圆溜溜的葡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我刚出门,她就过来问我上山是有什么事,还有我家里大人怎么不管我。”
陈淼拿起帕子在他白嫩嫩的脸上擦了一下,好心猜度说:“嗯,苏小姐这话,其实也算是……关心你啊。”
阿猫鼓了下脸,继而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慢吞吞地把话讲完:“我说在对面凉亭站着的就是我阿兄,他已经走过来了。然后那个女人,就低下头,很小声地问我,看样子还很替我生气似的。”
“她说——”
接下来,阿猫就很没有感情地复述起那个表情激动的女子说话,只是语气十分平板:“‘啊,阿猫你知不知道,你才是原配正房生的嫡子啊!除了你以外,你爹所有其他的孩子都是小妇养的,是妾生子!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妾,通买卖,也就是说,妾就是个物件!就这,他们还敢不要脸地抢你的世子位置!你爹忠献王也是,娶这么多小老婆,他可真是个种马、大渣男!烂黄瓜一个!’”
他人很小,但很聪明,苏苑慧说的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在屋里几个哥哥嫂嫂的目瞪口呆中,阿猫的背诵突然暂停了一下。
他张望着纯洁的眼神,用还带着奶气的声音不客气地发问:“噢,种马我知道,父王送我的小马,踏雪,就是种马生的。只是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这跟父王有什么关系?还有,大渣男、烂黄瓜——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容凛:“……”
半晌,他轻咳一声,似乎陷入思索:唔,这称呼有点新鲜,但好像又有点形象,皇叔他……
容决则眼神一言难尽:他现在只想时间回到当日,恨不能提前捂了那女人的嘴!
身为一个弟控——当然,这时候还没有这种说法——容决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被伤害到了。
他不由痛心疾首道:“阿猫,你、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
非你皇帝表兄来了才开口——难道说、难道说……我这个哥哥,做得这么不合格吗?容决心里先是抽气,继而叹息。
阿猫望了一眼他的神色,颇为谨慎地咽了下口水:“大兄,我怕你生气……”
陈淼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能抬手安抚地捏阿猫的肉脸:“哦,摸摸毛,吓不着……”
阿猫默不作声地瞅一眼她的手,再乖巧不过地回道:“皇嫂,我没被她吓到。”
“那我弟弟可真棒。”容决分明已经捏紧了拳头,他几乎是有些狞笑地开口,“阿准,那女人还说了些什么……算了,你不必再说了。”
容凛抬手按住已经开始咬牙的容决肩膀。
阿猫先看了一眼他阿兄,眼神颇有些叹息:“我当时都要抱着你的大腿说要走了,你还要留在那里跟人打一声招呼——阿丑哥哥,你怎么还一点都不警惕?”
然后,阿猫淡定地补刀说:“赶在你来之前,她也没能再说什么了,她只是说,她知道我很聪明,而像我这么聪明的宝宝,只要发挥出我全部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让父王回心转意,将来会光宗耀祖。她还要我好好劝我母妃争宠,不要把王位和男人白白留给别人。”
容决已经彻底沉了脸色——苏苑慧的这番言语,绝对称得上是僭越无礼了。
想通了之后,他的气息反而放得越发和缓。
树欲静而风不止。
依照阿猫对容决的了解,这个堂兄估计正琢磨着要怎么对付苏苑慧,不,应该不是对付苏苑慧,而是养出了这么个女儿的苏家。
容凛语气平淡:“堂兄,听说你也有话要对孤说。”
容决喝下一杯水,才道:“是,臣弟今日来见陛下,就是因为心里觉得,留下苏苑慧,估计还有用。”
容凛动作慢条斯理,亲自为容决沏了一杯茶:“堂兄请说。”
容决便道:“那日之后,玄灵道长主动递过府里一句话。”
陈淼闻言倏地抬眼,忍不住好奇。
她只上次听容凛说过玄灵道长,如今又要听容决说起道魁的神异之处,顿时按捺不住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色。
容决沉稳道:“道长说,十三年前,他看在一腔慈母之心,应允了一位夫人,为她女儿看相。那时候,依照这家人的面相,玄灵道长道是这女孩虽心智有缺,但所幸此女额角平缓,双眼无垢,而其母其兄眼含火光,身绕不可捍之气,届时,她身边有母亲悉心周全,又能先后得父兄看顾,此生当是无忧——只是二十年后,可能还有一道坎。到时候,就权凭母兄自己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