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桦很兴奋,只要能逃离家里安排的荒唐亲事,她就是和租客挤一间都没问题。
她仰起头笑着,声音不再过分甜腻:“我住小一点儿的那间吧,便宜些!等我发了工钱,之后我会给你租金的,不会少你一分钱。”
杨编辑还在义愤填膺。
“二表伯也真是的,他是老得糊涂了吗?你才多大,他就要送你去结婚?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他还记得自己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吗,怎么和那群封建余孽似的?二表婶要是还在……”
杨编辑的话落下,温宜桦刚刚才扬起的脑袋又渐渐低了下去。
“二表伯就是仗着现在家里他一个人说了算,二表婶最疼你,肯定不会……啊!小齐哥你踩我干嘛?”,杨编辑吃痛,伸手捂住脚。
小齐哥飘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还趁着温宜桦没看见,哑声做出一个“闭嘴”的嘴形。
他见到门外腻腻歪歪的两人回来,赶紧将话题抛给他们,试图活络空气中沉重的氛围。
“黎同志,你就放心吧,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对了,你晚上还得回学校对不对?咱要不现在就把饭给吃了?”
三言两语,小齐哥自带感染力的语调,把室内原本低沉的空气给搅活了。
他拉着温宜桦就溜去厨房,借口让她提前熟悉屋子,但眼尖的人已经看出哪里不对劲。
黎今颖回头朝聂浚北咬耳朵:“他是不是……?”
她抬起下巴,指向厨房,耳边依稀传来男女熟络却又隔着一层轻纱的说话声。
聂浚北先是颔首,随后问:“突然凑这么近,就为了说这个?”
“不然呢?”,黎今颖在他下颌上轻轻又啄了一下,反问,“你期待的是这个吗?”
聂浚北敞开双臂搂住她,弯下腰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贴着耳朵和她嘟囔了几句。
两人酱酱酿酿时,杨编辑一个人坐在餐位上,不敢往走廊后听,也不敢往窗边看。
杨编辑(不屑):一群谈对象的,只有我才是有婚姻法保障的男人。
晚饭很简单。
与略显奢侈的法式装潢不同,小齐哥的饮食品味颇为朴实,一碗荠菜馄饨就让他吃得落泪。
“我想这一口啊,想得嘞!”,他拿着勺子呼啦啦往肚子里送,给不知内情的黎今颖分享,“你别看浚北长得精细,他是我们这群人里吃饭最不挑的。”
黎今颖听见关键词,抬头:“嗯?怎么说?”
杨编辑抢过话:“刚去的时候,我怎么都吃不惯饭,就浚北哥最好养活,发馒头就吃馒头,发米糊就喝米糊,从来没见过他抱怨伙食。”
“没饿死你就不错了,还挑”,小齐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是没什么饮食情趣的人,黎同志,你和他下馆子都点你爱吃的,不用管他。”
黎今颖转头。
聂浚北正拿着饭店买来的玉米馒头吭哧哧啃,吃得正香时,见她眼神扫过,草草解释:“……吃习惯了。”
她只能忍笑:“那你确实是个好养的。”
聂浚北眯起眼,似是对她的评价有些不满。
杨编辑又想起一件事,插过话:“我和浚北哥没熟悉之前,看他天天坐在芦苇地上发呆,还以为他在酝酿什么大计划。”
小齐哥接住梗,捧道:“结果呢?”
黎今颖默默听着,小说中,西北故事的基调是灰黑色的,她当初看书时总觉得虐得肝疼的故事看多了伤身,于是几万字草草翻过。
面前一群年轻人说笑着,她虽遗憾没能出现在他灰黑色的青春期篇章中,却也有些庆幸,他不算孤独一人。
“结果他告诉我”,杨编辑想到当初的画面,嘴角扯了扯,想笑又想哭,“他说他的信条就是活下来,只要活下去,就什么都有可能。”
旁边的小齐哥跟着附和:“你还真别说,现在回头想想,挺有哲理。”
黎今颖握勺的手一滞。
活下去?
这不就是当初她最后嘱咐聂浚北的话吗?
“也没错啊,浚……”,温宜桦意识到什么,蹩脚改掉称呼,把称谓咽进肚皮,“聂哥在西北时好几次都差点……”
“都过去了,往事说多了不吉利”,聂浚北忽然出声,“收拾收拾,我该送她回去了。”
温宜桦被打断,嘴边的话止于无声。
黎今颖暂时没有再问,假装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