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霞说起另一个妹妹,脸上的笑意更甚:“小妹叫如莲,是我奶奶取的字,和她一样都有一个莲字,现在念中学了,成绩特别好,可能会是我们家第一个上北大的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家常,话题莫名就拐向了浪漫主义话题。
王如霞看向窗外,依稀能听见军训的口哨声,她转过头,想到明晚的联谊会,问:“颖妹妹,联谊会……你要去吗?”
黎今颖后知后觉:“啊?能不去啊?”
王如霞瞧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劲:“你还真准备不去啊?那周副连长不得扑个空?”
黎今颖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她作为当事人都能看出周晋川对她的心意,那么旁观者看出来也并不奇怪。
她坦然道:“我暂时没有处对象的想法,他是个挺好的人,只是和我不太合适。”
滴,好人卡一张~
王如霞却有不同的看法:“你现在年纪小,当然不着急。只不过啊,女人的年纪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等到你想要处对象的时候,很可能好男人都已经打完结婚申请回家热炕头了,你要提前想清楚啊,不要放过潜力股!”
她是222寝室里年纪最大的那一位,比黎今颖年长整整五岁。说起处对象的问题,她总是要比宿舍另外两位同样20岁上下的女孩要考虑的多一些。
王如霞继续说:“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你别把话说得太死,用条条框框把自己给束缚住了,你得去相处来看,去了解一下这个人,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黎今颖知道她是一片好心。
不过,她还是坚持自己原本的想法:“谢谢如霞姐你的建议,但我不想给他留下错觉。”
王如霞抿了抿她的话,似乎明白了黎今颖和她想法的差异:“错觉?你是怕他误会你们有戏?”
病房外,鞋跟声渐渐由隐约转为清晰。
黎今颖下意识往声源望去。
王如霞急着听她接下来的说法,把她的脑袋拽回来:“哎呀,肯定是来换药的值班护士。”
黎今颖转回头,两只耳朵却不由自主跟随着走廊外的脚步声。
踏踏、踏踏、踏踏。
她越听越觉得奇怪。
——不像是值班护士的脚步呢?
——倒像是好几个人的声音。
王如霞急了,撒娇似的拉了拉黎今颖的手:“哎呀,颖妹妹你快说啊,我好奇心都快从这里窜到月球上去了!”
黎今颖不再多想,只当是礼堂有回声。
她回忆半晌两人刚才聊到的话题,捡起话茬,接着说:“你想啊,如果我明知道他的心意,还要去不停试探,那不就容易让人误会我也喜欢他?”
耳边的脚步声顿住。
空气仿佛凝固,伴随一阵推门声,逼仄的空间内只能听见她的最后几个字。
*
一分钟前,病房外。
聂浚北在两位领导的指引下,沿着医务室的走廊一直往前。
礼堂内很安静,脚步声在走廊内显得格外明显。聂浚北注意到后,不知为何,默默放慢了脚步,像是害怕打扰到她,又像是害怕一会儿见到的人与他预想的女孩并不相同。
过去十年,他时常会想起黎今颖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活下去”。
起初,聂浚北还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味。直到他真正踏上火车,来到一眼望不到底的西北戈壁;直到他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病倒,却因机缘巧合无法及时就医;直到他听见寸头男父亲离世时,好友独自伫立于坟头的哭嚎。
世人皆不易,活下去就有希望。
但是,上天似乎很想收走他的性命,聂浚北偶尔都会恍惚认为,是不是世界上真的存在“命格”的说法?
就像有人注定是万千宠爱的坦荡人生,也有人注定是家破人亡的惨淡收场。
这些年,他有太多次生死攸关的经历:
——刚到西北时的诡异到怎么也停不下来的高烧、开垦新田地时莫名滚下峭壁的骨折,甚至他从西北回沿海时,还意外遇上了火车脱轨。
每当他与死亡擦肩而过。
聂浚北总会想到,漫天冰雪下,小女孩扑到他怀里的拥抱,以及那句“好好活下去”。
念得多了,记忆反而在大脑中越来越清晰,聂浚北的梦境里,总是会出现他想象中的黎今颖。
——她现在应该也二十岁左右了。
——高考恢复了,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报名,不知道她念的哪所大学。
——她小时候就像洋娃娃似的,现在长大了,应该不缺追求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