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亭大哥一听,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态,肯定似的点了两下脑袋:“我也是!黎同志,共勉啊!”
黎今颖哈哈笑:“共勉,共勉。”
中午休息时, 办公室几位备考的年轻人也不打牌不下棋了,取而代之的,是坐在板凳上看书的、算数学题的、背计算公式的。
有时候负责打扫卫生的大婶来了, 都要跟着黎今颖一起, 看看诗词, 看看语录,一同在消毒水的味道中, 构思作文题目。
到了十一月底,这股欣欣向学的风气达到了最巅峰。白天年轻人们深扎根在岗位上,一到吃饭和下班时间,食堂里、公车上、路牙子边,全是埋头啃书皮的,抓紧一切时间学习,连街上聊天都呈现出学术化倾向。
路人A:“你数学看了吗?我没买到《代数》那本书,以前的教材早就被我爹拿去当擦脚布了。”
路人B:“我有啊!那你能不能借我我本《数理化》,太贵了,我买不了,这个月工资都已经全砸书里去了,有点紧。”
路人C:“同志!你们都看了理化啊,我这里有道题和工友琢磨好多天了,能不能指点一下?”
路人A和B:“来来来,不要急,一起解决!”
黎今颖自诩是龙岗第一卷 王。
——毕竟,她从穿越过来就在备考,可以说是霍霍磨刀近十年,她不相信有人比她更持久。
但是,当她真正亲眼见证龙岗年轻人们的学习热情后,她还是有点慌的。
有时候十点看完书准备睡觉,她都有种大家现在往死里卷,早睡是不是还不够努力的错觉?
黎今颖在这种“要不要再看一页”和“准备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应该保留体力”的极端中间纠结了一个月后,十二月的日历撕下第一页。
到了十二月,黎今颖就逐渐进入老僧入定的阶段——该看的都看了,剩余的交给时间和运气。
她恢复到往常的均匀作息:七点起,十点睡,中午吃完食堂,去散步半小时,晚上回家前再骑车半小时放松,另外周末再去看次电影。
肖蓉见到她这个状态,最初很忧心,以为女儿在大决战的前夜放弃了。
黎今颖给她解释:“放心吧,心里有数。”
无奈,肖蓉和黎志兴也只能选择相信。
——考试是女儿在考,他们急也没用。
夫妻两人为了转移焦虑,就开始抱着报考宣传单上的招生学校研究,瞧瞧女儿报哪个大学合适。
肖蓉推荐她去省城:“读省医科大嘛,你爸说那边刚来了几个新教授,实力不错,未来也能分配到省城医院,而且离家近。”
黎志兴持反对意见:“医生太辛苦了,要不去省城师范吧,咱女儿又漂亮又用功,应该把这份能力发扬到祖国的下一代啊!”
俩人聊了好几个晚上,中间甚至互相吵了起来,最后才在开考前一周,得知了女儿的想法。
黎今颖告诉他们:“我要去军医大。”
肖蓉是懵的。
黎志兴反应过来,问:“西部那个?”
黎今颖摇头:“沿海的,海军。”
于是,老父亲老母亲又逮着她,劝了一晚上,希望宠在手上的独生闺女再思量思量。
他们俩用的理由五花八门。
——你这小胳膊小腿参什么军啊?
——就是,颖颖啊,军医也是军人,你应该是知道的吧,那也是要按照军令和部队管理的啊!
——你爸当过兵,打过仗,当然知道军人是很光荣的,但是……咱们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别的吗?
——医生也不是只有部队里才有啊!
黎今颖见到他们这样,又哭又笑。
她只能暂时放下书本,告诉父母她思考多年的想法:“爸,妈,我不是一时兴起,我从小就想做医生,当年婉笙阿姨留书给我,就已经有想法了”,她指了指放在书架上的外文书,“这些书我看完了一大半,其中提到的很多治疗手段,是无法依靠现在的设备、人力、技术来完成的,我们与世界的鸿沟超乎想象。而现在,只有军医大有最前沿的科技与教授,所以我一定要去。如果今年没考上,那我明年再考,后年再考,直到我可以去为止。”
肖蓉与黎志兴伫立在门口,沉默良久。
黎今颖很少在他们面前如此严肃。大多数时间,她都扮演着乖乖嗲妹的形象,撒娇、卖萌、讨人欢心,绝对是一百分的甜心女儿。
隔了半晌,黎志兴转头看向妻子。
肖蓉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她红了鼻子,眼眶周围隐约有骄傲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