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肖成磊是个不学无术的主,种田干活他不行,这些邪门歪道他倒是门儿清。
听见母亲的话,肖成磊脸上一阵嫌弃。
他再次瞧向她时,眉眼间揶揄的表情仿佛在打量一件不值钱的货物,而非是一母同胞的妹妹。
陈玉茹可不管这些。
她刚才腆着脸在外哄了接近一小时的乡亲,现在一肚子气正愁没处撒。
她继续阴阳:“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不值钱的货!要不是你拴不住男人,彩礼怎么会只有二十块钱?我可听说他们家交罚款都是随随便便凑齐了几百,怎么讨个媳妇就只有二十了?”
陈玉茹从兜里掏出那两张连红包都没有包过的二十元现金,丢在雅梅脸上:“跟打发叫花子似的!”,扔完钱,她又觉得不畅快,发疯喊道:“等你嫁过去,明年回门过年的时候必须给我拿回两百块!一分钱也不能少。”
雅梅怀着孕,脾气本来就有些不受控制。
她转过头,怒道:“我上哪儿给你骗两百?你别太过分,这二十块钱你不要是吧?”,雅梅弯腰,从地上捡起,“不要?”
她朝着肖成磊招招手,报复似的弯唇一笑,把手里折成一团的现金塞给刚才还在嘲笑她的哥哥。
雅梅:“妈不要,给你了。”
肖成磊嘿嘿笑了两声。
天上掉下来的钱?怎么能不要呢!
他正准备把钱塞进裤兜,就被母亲一把抢了过去,连温度都还没来得及感受。
陈玉茹白了他一眼:“滚!”
肖成磊伸手就去抢:“雅梅给我的,还我!你不是不要吗?我看得上,给我。”
陈玉茹不理他们,揣着钱回了里屋。
她也不招呼乡亲了,爱咋咋吧。
反正二十块钱到手了,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的现金呢!
见母亲不管自己了,雅梅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肩膀放松下来,瘫在炕上。
肖成磊还在一旁,问:“妹夫到底来不来?”
雅梅冷笑一声。
肖成磊没懂,追问:“你别笑啊,来不来啊?不来的话,我把衣服换了,勒得慌。”
雅梅看向窗外。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算是把曾鸿望这个人的性格摸清楚了,也知道为什么他拖着时间不来。
——曾鸿望欺软怕硬。
他现在啊,见到她们家是被动地位,报复心上来了,特意卡着时间让她丢脸呢。
假使现在是雅梅占了上风,恐怕曾鸿望早就像在钢厂似的,屁滚尿流就过来了,都用不着催促。
至于为什么雅梅笃定他会来。
因为她清楚,曾鸿望对工农兵大学生资格的事情看得极重,曾家也承担不起她去实名制举报的后果。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曾鸿望都一定要拿到名额,确保求学之路全程顺畅。
半晌,她给了肖成磊肯定的答案。
雅梅:“他会迟到,但会来。”
果不其然。
在迟到接近两小时后,一辆破破烂烂的敞篷货车开到了肖家门口。
货车刹车急,卷起地上一层污沙。
还在围观看热闹的乡亲们来了兴致,纷纷张望脑袋,扭头看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讲是轿车吗?这是轿车?
——我就说陈玉茹在吹牛吧?这一看就是拉货的老卡车,你看后面还堆着麻袋呢!
——肖家闺女坐哪儿啊?总不能坐麻袋旁边吧?她受得了这一路颠簸吗?
——她这婆家,以后的日子不好处啊……
见有车来,肖家三人立马打开门。
很快,为首的陈玉茹和肖成磊就愣住了。
他们也没弄明白,说好的黑色小轿车,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公社拉货拉猪肉的敞篷大卡?
肖雅梅走在最后面,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卡车,心中已经明白——这是曾家给她的教训。
陈玉茹还在硬气,朝着乡亲们喊:“你们以为小轿车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呀?都说了要看路况,咱们村外面那条路,走不了的~”
乡亲们笑成一团。
当然,不是和气生财的笑,而是在笑她。
陈玉茹见没用,回头就朝着女儿瞪了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瞧瞧你的厉害婆家,下马威都下到家门口了,脸都丢尽了!
肖成磊急着和妹夫碰头,还惦记着让亲家给他安排一官半职呢,小跑两步来到货车前面。
他伸脖子一看,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大叔。
副驾驶上,没有人。
——人呢?
肖成磊又跑到后面的敞篷,全是麻袋,别说是活人了,连尸体的位置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