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李觉被他说得豁然开朗,“你说得没错,是我狭隘了。”
这也是他愿意站在他身后的原因,他虽有宏图大志,却也善于纳谏,他勾唇道,“殿下是当局者迷。”
又说了一回话,这才各自散去。
临走时,他想起鸢眉刚好爱吃这家酒阁的酥油鲍螺,于是又打包了一份酥油鲍螺和琥珀饧,这才回到了老宅。
甫一入门,她便迎了上来,仿佛早就站在那儿等他似的。
他心头淌过一阵暖流,捂住她的冰凉的小手道,“天气冷,就不必出来了,小心着凉。”
鸢眉不答反问,“郎主今日怎么这么晚?”
“应友人相邀,在清风阁小酌了一番,”他说完又沉吟了一下,才补充了一句,“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
鸢眉觉得他这话实在多余得很,就算他叫了舞伎,也和她没有干系,不过脸上却是淡淡地笑了一声道,“妾自当明白郎主的为人。”
这样温婉的笑让他心头熨帖,他握紧她的手道,“给你打包了一份酥油鲍螺,配上琥珀饧吃。”
来贤立即举高了食盒接口道,“郎主知道娘子就爱吃这家清风阁的,味儿香又不甜腻,甫一进阁便特特交代了,小的抱了一路就怕颠坏了,娘子可别辜负了郎主这一番心意啊。”
鸢眉又是扑哧一笑,瞟了他一眼道,“行了,郎主的心意还用得着你来替他说嚒!敏芳,这就收下吧。”
裴疏晏偷觑着她嘴边浅浅的笑靥,乌溜溜的瞳仁里泛着熠熠的微茫,再细瞧,那张小脸上的肉也好像养回来了些,有种娇憨的味道。
他嘴角上扬道,“那我也来尝一口。”
她睨了他一眼道,“郎主不是都在外头吃过珍馐美馔了,做什么和妾抢这口玩意儿?”
那瓮声瓮气的声音仿佛沾着酸似的,让他几乎藏不住眸底的欢喜。
他凑近她耳边低语,“那你剩一口给我总行了吧。”
鸢眉当然不会如了他的意,为了不给他剩下一口,她把打包来的小食全都用光了。
结果到了暮食时分肚胀得疼,外头又冷,便又窝在屋里不愿出去了。
裴疏晏自然也没有胃口,饭量比平时少了一半。
吃罢回到房里,见她仍捧着腹部蜷在床上,皱着眉头哼哼唧唧。
他只觉得哭笑不得,到底还是放缓脚步走过去问,“还疼吗,要不还是请顾郎中过来吧。”
“别别别……不过是吃多了腹胀……”她急忙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便顺着床沿坐了下来,揉了揉她的颊边肉道,“谁叫你不肯让我一口?你说你……就非得和我作对不可嚒?”
她捂紧双耳道,“你少说教。”
“好,”他颇为无奈地笑了,一把把她捞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伸出大掌在她微微鼓胀的腹部不轻不重地打着圈,“那我给你揉揉,不然晚上睡不好。”
鸢眉觉得有些痒,身子细细地抽动,躲避他的魔爪。
“别动。”他摁紧了她的肩膀,冷声警告。
鸢眉见他脸色微变,也不敢再挑战他的底线,于是又默默地躺了回去。
肚子在他的掌下,越揉越软,胀痛的感觉也缓和了不少,她便眼神闪烁地推开他的手道,“已经不痛了……”
他适时收住了手,却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下床走走。”
说完便给她披上了银狐斗篷,镶着一圈绒毛的观音兜照在她头上,几乎露出了一双鹿儿似的眼睛,乌浓的长睫扑棱扑棱的,令人心头微漾。
他也穿了鹤氅,又往她手上塞了一个手炉,便踅往屋外去了,沿着回廊慢慢地踱着。
外头的雪已收了梢,只剩下干冷的寒风刮着,如此料峭的冬夜,大家都躲到房里去了,只剩下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出了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鸢眉低头细想,除了名分,他所做的一切未必不够好,只是她当真愿意这辈子就这么无名无份的跟着他嚒?
她不愿意,她想,九泉之下的家人们也不会同意她与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在一起的。
而爹欠下的债,她这辈子是无力偿还了,无论她如何做,她已经清楚了一点,那就是裴疏晏不会放她走。
可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后半生都绑在这里,之所以对他低头,不过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罢了。
两人一路牵着手,各怀心事。
走了一圈,鸢眉便渐渐走不动了,脑仁被风刮得生疼,双腿越来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