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起来,眼尾拖着一股缱绻的柔情,“他的话你也信?”
虽然见到他并没有来贤说的那般凶险,她不免有些怨怼来贤的哄骗。
“他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又是哭又是闹的,说得你好像已经……要不是他诓骗的我,我又怎会……”她忿忿道,说到最后这才猛然打住了嘴,只把唇抿成一道直线。
他脸上的笑凝住了,渐渐的,眸里的光也熄了,良久,他又换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在打趣,也是在自残,“我明白,你不会来。”
“不是……”见他脸色苍白,嘴角却还硬撑着一抹浅笑,她的心头像被梗了一根刺,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里,嘴皮子动了动,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来贤说的也并非是假,从地牢里出来后他早已失去了求生的意愿,可见她还愿意过来见他最后一眼,他的身上才又多了点生机。
“不管怎样,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这句话是肺腑之言。
她无法跟一个连坐都坐不起来的人争辩些什么,听到这句话,也只是鼻子酸酸的,“那你要好好养伤,别做傻事。”
“好……”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再过五日,我就要大婚了。”
他闻言怔忡了许久,喉间微哽,却强颜欢笑道,“是嚒……那我先向你道喜了,祝你们……永结同心,鸾凤和鸣。”
受他祝福,她的眉眼里多了分羞赧的喜色,“多谢,我也祝你早日重新开始。”
他的话里不知怎么又缠着一丝鼻音,“你放心,这次我……真的放手了。”
既然话已至此,鸢眉觉得也算是正式彻底的与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情告了别,她轻舒了口气,想起卿舟还在门口等着她,于是便起身向他告辞。
“殿下!”他忽地朝她伸出了手,身子也倾了起来。
她回首见他牙关紧咬,脸上因痛苦而胀成了紫红色。
她赶紧扶他躺了下去,“你躺着吧,不必起来相送了。”
怎知刚想起身时,她的手蓦然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意,一低头,见自己的手竟被他的大掌紧紧地包裹住。
那双白皙的手背上因为用力而筋骨交错,上面还留有几道紫色的伤痕。
她正欲抽回手,他却早她一步松开了。
她迟怔怔地收回了手,手上仿佛还留着他给的余温,那温度似乎渗透了那一层薄薄的皮肉,令底下的脉搏也突突跳动起来。
她眸底闪过一丝惊慌,声音也多了分提防,“你到底想……”
“殿下,”他温声地打断了她,幽深的漆眸里暗潮起伏,“能否最后再抱我一回……我想记住被你拥抱的滋味。”
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等回过味来时,却已经落入了他的怀抱里。
当然,是谁伸出的手还未可知,她只知道自己的双手牢牢攀着他的肩膀,而他的双手亦紧紧搦住她杨柳一般柔韧的腰。
他们以最亲密的姿势拥到了一起,胸前的血仿佛在这一瞬间沸腾了起来,而后便是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她的脑子凝涩地僵在那里,好像有无数的画面从她脑里掠过,可她试图去抓取,却发现仍是一片空白。
只不过在残存的理智里,她却还死死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压到他的伤口。
他却仿佛不满,那一双消瘦的手用尽浑身的力气去箍紧她,沉重的分量压得他浑身的每一寸皮肉都像刀刮般疼了起来。
他嘴唇抿得发乌,可心头却有些畅快,只有这样痛彻肺腑的触感,他才能永永远远地记住来自于她身上的暖意,还有那蚀骨的幽香。
灰暗的寝室里静谧得可怖,除了他们逐渐交融在一起的气息声,再也寻不出其他的声音。
无人发觉,他外间的西面还通着一个小门,旁边连的是来贤休憩的耳房,而小门却不知何时敞了一道罅隙,门后,言卿舟犹如一具泥塑般站在了那里,浑身的血都在这一刹那都凝成了冰。
原是来贤不好意思让他站在风口久等,便把他请进了自己的寝室坐着,不仅亲手奉上热茶来,还一直垂着手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可他实在是心事重重,回应也心不在焉,来贤看出他脸上的表情逐渐不耐,于是也不敢再说了。
“那言御史先在此小坐一会,小的那就不叨扰了。”来贤说完便退了出去。
屋内安静下来,他如坐针毡地坐在那里,一面在心算她进去了多久,一面又在暗斥自己不够大度,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似乎有声响从隔壁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