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没听清。
言笑从不吝啬赞美别人,这会耐心也足,重复的语气轻柔得像他们刚谈恋爱那会,“你这不是挺能干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宴之峋又心跳平稳下来,恢复到正常节奏,“哦……那你要不要和我复合?”
他就是随口一问,压根没指望她能认真思考后给出回复,更没指望她会就此应下,可真正听到她不带犹豫地吐出那两个字后,他心里还是升起了微妙的别扭感。
“不要。”
“就不能装作迟疑两秒?”
“那对我自己太不礼貌了。”言笑补充,“等你彻底接受了自己再提这种事。”
“到那时候,你就会同意?”
她似笑非笑,“我会多犹豫两秒,再拒绝你。”
在意料之中,他清清淡淡地笑了声。
沉默来得不算突然,但也没有过去那般让人无所适从,宴之峋将原因归结到这一刻的自己过于疲惫,疲惫到没有力气主动去挑起话题,疲惫到平时高高架起的城墙壁垒都在她会说话的一双眼睛里轰然倒塌,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阴沉和脆弱。
他低垂着眉眼的姿态,落在言笑眼里,成了撒娇,和以往不同,这次的没那么幼稚,也没那么无理取闹,相反挺能勾起人的恻隐之心。
这种时候或许应该给颗糖。
但他的口味实在独特,加上他们现在的立场有些奇怪,要是抱他亲他哄他,那她真就脑子有病。
“你饿了吗?”言笑问。
宴之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力气吃饭?”现在光跟她说话,他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说完,他居然想起那晚那句“做吗”,心脏像突然从平衡木上被人摔下,跳动的节奏已然失衡,“你问的是嘴巴饿了,还是哪?”
他知道自己问的问题相当奇怪,可能会被听到的人视作异类,但言笑不会这么做,因为她本身就足够像异类。
言笑没说话,将身体慢腾腾地偏转了几度,在朦胧的亮光中看他,看得他呼吸都放慢了,就在快要停滞的前夕,她忽然一顿,脑袋重心向一侧倾斜了些,歪头装傻卖萌。
宴之峋读懂了她的意思,事先设了防,这会也就没那么震惊了。
“言笑,我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力气干这种事?”
原来他的重点是这个。
她没羞没臊地接:“你也可以不出力?”
“是可以,但我的肾上腺素再飙,可以会猝死。”他口吻轻哂。
言笑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宴之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果然是想用一场性|爱犒劳他?开什么玩笑?他看着像这么饥渴的人吗?还有,她又不是手术的得益者,哪需要她犒劳?她这脑回路怎么回事?
就在宴之峋脑袋里噼里啪啦地炸出一连串混乱思绪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平铺直叙的声音:“那你睡吧。”
“……”
“看你这样子是自己上不去三楼了,我也没那力气扛你上去,我给你去开个空调,你就在这睡一觉。”她拍拍屁股,干脆利落地准备走人。
宴之峋突然抬起手,拉住她,没用多少力气,她完全可以反手挣脱开,但她没有。
言笑朝他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是在问他想干什么。
宴之峋松开,哑着嗓子:“你走吧。”
言笑喜欢和人对着干,他让她走,她就偏不走,大剌剌地坐了回去,不甘心由沉默占据自己的时间,随口扯了几句后突然问:“上回没说完的事,你还想听吗?”
“上回什么事?”
“我俩上床那晚聊的关于分手的话题,另外的原因你还想知道吗?”
宴之峋还是同一个答案,也还是没怎么犹豫的:“想。”
换做以前,他是不会想的,因为伤人,且程度和戳软肋没什么区别。
沉默了会,言笑直视前方,淡声说:“因为你,一点都不爱你自己。”
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对宴之峋不闻不问的宴瑞林和赵蓝心夫妇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儿子,正在和一个名不经传、生父不详的贫民少女交往。
宴瑞林没有直接让他们分手,而是发动各种旁敲侧击般的侮辱,再使出电视剧里老掉牙的手段,停了宴之峋的一切生活支出,以此来胁迫他们。
无奈,他们只能从120平米的房子搬到一个不足四十平米的单身公寓,言笑是想回到学校宿舍,但宴之峋没答应,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四个人挤一间还不如让他去睡猪圈,屁大点的单身公寓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