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晚霁一晌将母后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膊上,一晌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张甫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的是,贺望兰是张家泽的生身母亲,母子俩同为一丘之貉,这个疯女人所说的话,怎么能够轻信!
万一张家泽在地宫那里设下了埋伏,这可该如何是好?
那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张甫性子谨慎,不敢赌。
但张晚霁敢赌。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不敢赌的。
萧姩抬眸看着女儿,看着她眼角攒藏着一抹坚毅之色,动荡不安的心,逐渐平定下来。
与其说她信任贺望兰,不如说她信任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已经不如以往了,现在行事极为沉稳自持。
她自然是信任她的。
-
张家泽率兵赶至山脚下,人人俱是举着油毡布包裹着的火把,雨侵不灭,官兵俨如猎鹰,四散开去,开始在山中搜掠。
这一座山其实并不大,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搜刮起来,耗费了不少时间。
少时,搜刮的人回了来:“殿下容禀,不曾发现柔昭与皇后的踪迹,不过——”
官兵指着猎犬,猎犬往丛林里钻过去,少时,咬衔着一片枝叶出来,借着火光,张家泽看清了蘸染在叶片上的血。
一抹兴色浮掠过他的眉庭,他淡淡地笑了一笑,道:“萧姩看来还活着。”
官兵道:“皇后和帝姬定是还活着,逃出山外,要不要末将乘胜追击……”
“他们没有逃出去。”张家泽返身下了山阶,清晰有力地吐出一句话,“现在下山,搜蛰雾宫。”
一众官兵看着掩映在夜雨之中气氛显得阴森可怖的殿宇,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虽说心中存有芥蒂,但还是不敢悖逆二皇子的话辞,先帝亡殁于大火之中,嫡出的大皇子下落不明,如今唯一的掌权者,就落在了张家泽身上。
在当下的光景之中,众人忙不迭下山搜掠蛰雾宫。
-
与诸同时,地宫里,张晚霁一行人跟着贺望兰在甬道里行走。
空气不仅弥漫着一股子陈旧的气息,还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萧姩要生了!
第七十六章
皇后娘娘要生了!
张晚霁本来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但贺望兰道:“掌火烛,备好湿布、药酒,还有接生时的襁褓, 这些就足够。”
张晚霁与张甫各自去准备了, 待他们准备好了的时候, 萧姩被安安稳稳地安置在了床榻上。
这床榻是贺望兰此前休憩过的, 带了一些暖意, 刚好能够驱散一些地宫本身的寒冷。
贺望兰熟稔地执起剪子, 在烛火之上细细地燎了一回, 迩后, 复以烈酒洗濯了一番,剪子浑身泛起了热灼的红光。
饶是张晚霁再迟钝,此时此刻亦是也深刻地明晓, 这剪子是用来剪断脐带的。
但前提是,要让萧姩将小皇子生下来再说。
张晚霁趋步至皇后跟前, 温声对她说道:“母后, 加把劲, 用力推,小皇子快要出来了。”
萧姩额心深处, 已然浸满了冷汗,身上亦是被连绵的汗水的打湿。
张甫在另一旁枯站着, 有些手足无措,干看着也不是,帮衬着也不是, 一时有些一筹莫展。
贺望兰冲他道:“帮不上忙就去外头把风, 有什么要紧的情况,或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 赶紧回来话与我们知。”
张甫这才有了魂儿似的,忙不迭领命称是,速速离开了这个氛围紧张的地方。
张晚霁一直都很担忧萧姩能否顺利降生,因为她看到母亲挣扎的力道,逐渐小了下去。
“母后!母后!”
“母后,您快醒醒!”
但是,萧姩听不到她的回应似的,眼睛开始翻白,哪怕手腕之上青筋隐隐突起,但挣扎的力道亦是变得微弱。
张晚霁一整颗心都在剧烈地晃动,眼眶微微泛红,不住地呼唤萧姩。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回应却是越来越微弱。
贺望兰说:“这样下去不行,容易一尸两命,必须叫醒她。”
张晚霁道:“可我叫不醒母后,她快要睡着了……”
说着,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
她明明看到萧姩前一秒还有气力的,但下一息,萧姩如断了线的纸鸢,意识消隐在了云层后,屡呼不应。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瞬间,张晚霁置身于冰窟之中,通身遍体都是冷的,双手打着颤儿。
贺望兰看着她,哂然笑了一下:“这就放弃了吗?”
“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要等阎王来收萧姩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