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父皇不是对她说过,兰贵妃被外放至江南的行宫之中了吗?
怎的会出现在此?
一系列疑窦掠入脑海,忽听贺望兰笑了一声:“萧姩,你也有今天。”
萧姩道:“能伶牙俐齿的嘲讽人,看来你还没疯。”
贺望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视线在她的肚子上驻留了一会儿,道:“你敢招惹我,不怕我一刀通过来么?”
萧姩肚腹里的,可是整个邺都的希望。
张甫一听,心中机警,横刀挡在萧姩面前。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这时,张晚霁道:“你不敢。”
贺望兰的注意力落在了张晚霁身上,停留许久,她倏然笑了一下:“我认得你,家泽跟我提过最多的人,就是你,他说,待他成势后,要娶你为后。”
贺望兰口出狂言后,甚至还仰天长笑了一声。
张晚霁心中逐渐有了定数,看来,贺望兰还不知道帝王赐婚的事。
她在想一个问题,虽然这边阵营当中有三个人,贺望兰打不过她们仨,但待会儿张家泽率兵追来,贺望兰告密了怎么办?
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对她们而言是致命的。
不过,她知道贺望兰身上是有把柄的,要不然,方才明明有机会,但她偏偏没有这么做。
所以,张晚霁才敢说,对方根本不敢在皇后身上捅刀子,更不敢轻易谋害皇嗣。
她是如此作想的,也是如此对贺望兰说的。
贺望兰的身子陡地颤了一下,眼眶慢慢地红了,唇畔处的笑意逐渐消失,沉默一会儿,低低地垂落眼睑,道:“让我逃离这里。”
“反正,那个人也死了,一直留在此处,也没什么大用。”
——那个人?
纵使没有明说,张晚霁也知晓,对方是父皇,是被亲儿子亲手烧死的,这一生何其荒唐。
张甫和萧姩都看着她,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张晚霁原本是想要思忖一下权衡利弊的,但不多时,她听到前院传了官兵的搜捕声。
锐冷的橘橙色火光,伴随着槖槖马蹄声,一举捅穿了长夜。
张家泽率兵追来了!
时下的局势,已经没有给张晚霁思考的空间了。
她对贺望兰说:“我们带你走,但有个条件。”
她用剑指着前方,“你带路,下山的路,你应该记得罢?”
贺望兰一下子就明白了张晚霁的意思,道:“可以。”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光景之中,四人一行朝着进山的道路行去。
留给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上山的道路遇到了一些坎坷,因此前下过一场暴雨,山道濡湿泥泞,沿阶攀山之时,萧姩忽然不行了,整个人俨如脱力了一般,沉沉地跌坠了下去。
“母后!”张晚霁和张甫急呼一声。
贺望兰看了一眼萧姩被血蘸湿的兖服,道:“她要生了。”
这么快?
早产?
张晚霁心律微微不稳,囫囵算了一下时间,母后是去年九月初九怀胎的,抵今为止,也只是过了半年,尚不足九月。
这就成了一桩变数。
诸多思绪在脑海之中翻滚,张晚霁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一眼眼前的蜿蜒崎岖的山道,若是强制赶路的话,母后的身体,是根本吃不消的。
在时下的光景之中,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帮母亲生产。
可环视四周,哪里有适合接生的地方呢?
在山脚底下,追兵愈逼愈近了。
甚至,张晚霁还听到了一阵犬嚎声。
张家泽是带了野犬过来!
他的心肠,怎会如此阴毒!
摆明了是要对她势在必得,不让萧姩有活路可走!
张晚霁微微地攥紧掌中刀,心中生出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真的要闹到鱼死网破的话……
她低垂着眼睑,攥刀的骨节,隐隐狰突,青筋在这一瞬间虬结成团,以大开大阖之势,一径地延伸入袖裾深邃处。
正准备吩咐张甫先带萧姩上山寻个秘所,这时,贺望兰突然说:“现在可以去地宫避一避。”
地宫?
张晚霁闻言,微微地蹙了一蹙眉,道:“张家泽知晓地宫的位置,你觉得他不会找到那个地方么?”
张甫:“母后性命忧危,再回地宫,便就是羊入虎口,
贺望兰微微一笑,道:“你们难道没听说过灯下黑吗?”
张晚霁本欲反驳,但思及了什么,倏地顿住话茬。
她看回萧姩逐渐失去了血色的面容,下意识扶紧了萧姩的身躯,凝声道:“带路。”
张甫不可置信地望着张晚霁:“你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