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姩怔了一下,眼神变得幽微起来,问道:“他有同你说过他的身世吗?”
张晚霁道:“他父亲曾跟随圣上打天下,他也是自小生长在马背之上的,常年征战沙场——他跟我说了这些,后面往下深入的细节,就没有再说了。”
张晚霁说着,问道;“母后知晓些什么吗?关于他的身世和过往。”
萧姩低垂着眉眼,轻声道:“他的父亲是一个忠勇的督将,当年跟随你的父皇打天下之时,在一场孤城之战里,曾救过你父皇一命,自那以后,你父皇极为器重他。”
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张晚霁到底听出了一丝况味,道:“母后见过他么?”
萧姩点了点首,道:“自然是见过的,沈仲祁继承了他父亲的忠勇。”
张晚霁道:“那伯父他——”
萧姩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当年发生了一场战役,他没能或者回来。”
张晚霁眸色怔然了一下,正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案台之上的烛火,突然熄灭了。
整个内殿跌入了一片昏晦的光线里。
天香这时候进来给二人掌烛,容色苍白道:“娘娘、殿下,大事不好了!”
萧姩道:“发生了什么事?”
“宁国公主不见了。”
第六十四章
这一个暴雨之夜里, 宁国公主失了踪,温妃几近于惊慌失措,发动昭阳宫所有仆役去寻。
翌日晌午的光景, 张远桦便是被人找回了来, 却发现, 她相容尽毁, 人也疯傻了, 畏光畏人, 整日躲于寝屋之中, 神神叨叨地说有人要杀她。
温妃见女儿遭此境遇, 顿时悲戚不已,哭天喊地,当日就去崇政殿跪求成康帝, 祈盼帝王下令捉拿害自己女儿毁容痴傻的凶犯。
怎料,帝王对这一对总是兴风作浪的母女失了耐心, 觉得张远桦不过是在装疯卖傻, 逃避和亲罢了。
见帝王如此冷情, 温妃泪如雨下,抓着帝王的袍裾, 忧戚道:“求求陛下,您去昭阳宫里看一眼罢, 远桦当真是被人毁了面容,神识也不寻常了……”
成康帝心有不耐,一沉腕肘, 一举拂开了大袖, 温妃被甩开在地。
帝王没有再搭理温妃,只当她是疑心病犯了, 吩咐璋公公送她回去,以修身养息之名义,吩咐她这一段时日莫要再到崇政殿里来。
温妃一听,如罹雷殛,这是要失宠的苗头,帝王遣人拘禁她,无异于是打入冷宫。
温妃置身于冰窖之中,泪眼婆娑道:“圣上去问太医,问问太医,太医方才在昭阳宫里,给桦儿诊治过,她确乎是被人害了,毁了面容……”
成康帝眉心一凛,居高临下地看了温妃一眼,道:“你觉得,朕还会相信你吗?”
案台之上的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橘橙色烛火俨如一枝细腻的工笔,描摹着彼此的轮廓,一立一跪的两人,身影倒映于屏风之上。
温妃想起自己此前在帝王面前说过很多的谎,做过很多欺罔圣听之事,这些都是小动作,原以为帝王看不到,结果,帝王内心几如明镜一般,只不过是对她的所行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帝王是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饶是此次她说得是真话,帝王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温妃失魂落魄地回至昭阳宫里,没想到,会在宫门前看到张晚霁。
女郎穿着一席缎花窄褃齐胸襦裙,外罩狐绒滚镶大氅,立于风雪之中。她似乎候了有一会儿的光景,肩膊处堆着一些雪霰。
温妃本是心中攒着一团瘀滞的火气,这一会儿,看到了柔昭帝姬,一下子火气涌入胸腔之中,怒声道:“你来做什么?我女儿如今变成这般行相,莫不会是就是你害的!”
说着,就要冲上去撕扯她。
戍守于左右的侍卫很快冲上前来摁押注她,璋公公在旁轻声儆醒道:“娘娘休得对柔昭殿下胡言,否则,落下了话柄,开罪了坤宁宫,这更是触怒了圣上,罪加一等。”
温妃狠狠瞪着张晚霁一眼,到了口中的话辞,到底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张晚霁给温妃请安,且道:“我代母后来看看二姊。”
“不可能!”温妃红了眼眶,说道,“桦儿如此变成这样,我不可能让你进去看她。”
璋公公又在旁提醒道:“柔昭殿下代表的是坤宁宫的立场,这是皇后娘娘的一份心意,你焉能拒绝?”
张晚霁看了璋公公一眼,觉得这位太监真真是圆滑,说话亦是滴水不漏,两边皆是完全不开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