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竹为骨,白玉内嵌,形似双鱼戏莲。莲叶中间,含着明珠一颗,光华内蕴,精致玲珑。
“我要这盏!”
“我要这个!”
两道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虞行烟闻声望去,只见五步远处,一个男子长身玉立,现于灯火之中。
青衫落拓,温和含蓄。
“是你。”目光相接间,男子双眸一弯。
似是认识她。
虞行烟却对他印象不深,表情略显迟疑。
那男子似有些失望,风姿却极佳,见虞行烟对那花灯感兴趣,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既喜欢,我便不争了。”
“店家,这盏灯给这位姑娘吧。”
还不等虞行烟感激那青衣男子的相让之情,店家笑了两声,解释道:“我这灯,却是不卖的。”
不卖?
虞行烟一怔。
见二人面露疑惑,店家话锋急转:“不过,你们若是能对出这个对子,我这盏灯倒可以免费送你们。”
虞行烟来了兴趣,问他:
“上联是什么?”
店家润了润嗓,说道:“客人您别急。我已着人去取对子了。您要是对上了,我即刻令人把灯取下。”
店家含笑看她。
其实不用去派人去取对子,口述也是可行的。
只是店家见这女子容貌绝丽,吸引不少青年男子驻足,于他生意有益,才想到这一招拖延时间的妙计。
虞行烟敛目微笑,濯濯灯火中,葳蕤若牡丹盛开。
青衣男子静静看她,呼吸停了几息。
纵使此刻焰火如星,他眼里,却只能装得下对面之人。
可惜,她却不记得自己……
他嘴角泛起苦涩,袖中双拳慢慢紧握。
不甘的情绪滋生。
神思摇动之际,有人已将对联取了过来。
虞行烟抬眸去看。上联只有五字,云:
三光日月星。
随行几人只觉对联颇为简单,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家姑娘。
虞行烟却不如他们想得那般轻松。
这联看似简单,细品却颇觉艰涩。
日光、月光、星光为自然之物,组成三光,恰是副数字巧对;下联若想应下,也须得为数字对不可。
数字易寻,难得是找到意投相符的东西……
她黛眉紧锁,凝神苦思。
对面的青衣男子亦是面露难色。
两人思考半晌,皆是无果。
就当虞行烟打算放弃时,身前忽然走过一买书而归的妙龄少女。
少女双目含春,步履欢欣,环抱着书,似是抱着块无价之宝。
虞行烟目光扫过,视线在书封上停留几瞬,心里一动。
“我对的下联是:四诗风雅颂。”她胸有成竹。
四诗风雅颂?
店主乍听,便觉不凡,低声读了几回,慢慢品出味来。
这风、雅、颂正是《诗经》的内容所在。风为民间之歌,颂是祭祀正歌;合着大雅、小雅,恰好为四诗。
妙啊,妙啊!
店老板抚掌大笑,亲自摘了双鱼灯给她。
虞行烟向他颔首道谢,捧着花灯,似轻鸿游龙般,飘然离去。
徒留那青衣公子立在原地,默然注视她背影良久。
第69章 此心此情
到了僻静处,绿翘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姑娘,方才的青衣男子是谢家三郎。”
谢三郎?谢柬之?
虞行烟眉头微皱。
她没认出来。
海棠笑了笑,“姑娘先前只见过他一回,不记得也正常。”
她软语解围,虞行烟听了,面上却是微晒。
她们主仆三人都只见过谢柬之一面,独她几无印象,不免尴尬。
平心而言,谢柬之容貌不算普通,气质更是少见。清雅端方,风神特秀,别有高逸内韵。
站在人群中,不说鹤立鸡群,但也和旁人有壁。
唯她,竟似得了脸盲之症,没能辨出他来。
绿翘见主子垂眸不语,展颜一笑,“谢公子虽出众,比起太子爷,却差一截儿。主子既有了更好的,眼里哪能容得下,次一点的呢?”
没认出来,很正常啊。
她言辞极为辛辣,又带着对主子的些微调侃。
着实放诞极了。
“绿翘!”虞行烟微愠。
“话不能这样说。”她正肃神色,视线看向身旁女子。“人又不是物件,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况且,每人喜好并不相同。你弃之如履的东西,或许正是别人视若珍宝的真爱。何苦分出个长短一二?”
“日后可不许这般了。”虞行烟玉脸沉霜。
瞥见婢女面上的羞惭,她又软了嗓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总想给我寻个最好的。这原无甚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