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她倏然露出粲然的笑容,眼中闪着轻微的向往,“总是在话本里听过这些事情,倒没想过我身侧有朝一日也会出现个青天老爷式的人物。”
“说起来……”她垂下眉,“年少时怀春,最希望夫君便是这般人物呢。”
苏行章呼吸一窒:“是、是吗?”
他没思春过,他的心没栖过什么佳人倩影。
日后、日后却不定。
少女哀伤地微笑起来:“嗯。只不过我再也没有机会了。鹣鲽情浓于我已是枉然,只盼此后我身侧之人都平安吧。”
凝望着沈纵颐丁香般莹白美丽的脸庞,苏行章鬼使神差地道:“不见得是枉然,万一有……”
“苏公子!”少女陡然抬眼,打断了他。
他怔了下,“嗯?”
沈纵颐对着他笑,“待此间事了,我祝你余生平安顺遂,永不会再遇上我这般的人。”
“像我这样的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罢?”
她柔波微漾,分明是再动人不过的眼神,说出的话却令人心碎。
苏行章立刻要反驳,沈纵颐却对他摇头,“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罢。”
连让他人劝慰的话都阻断了。
似乎完全不在意那问题的答案。
苏行章握拳,对着女子背影,用足够她听见的音量坚定道:“万人求玉而大打出手,此只能是人心贪婪之祸,而永不能是美玉之责。”
“纵颐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身负美玉之德,本非你之错。”
沈纵颐步履一停,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转过身,而是阖上了房门。
她走后,苏行章倏然耷拉下肩膀。
想起沈纵颐合门的动作,他便知她又在愁苦多思了。
他句句发自内心,奈何纵颐被伤得太深。
愈想,苏行章愈发厌恶今熹今廿。
正巧邬道升从隔壁启开门扉。
苏行章无暇顾及自己的话被旁人听进去了多少,箭步上前,拦住邬道升道:“邬道长,请问要肃清镇中鬼怪,还镇安宁还需多少日?可有我能效力之处吗?”
邬道升平直地瞥了他一眼,“你于此事并无用处。”
苏行章一愣,并不气馁,“当真是半点用都没有吗?在下尚有些断案查人的本事,若有疑云未解,在下可……”
“妖道已死。”邬道升声线微冷,“疑云已除。”
“……”苏行章收回目光,“那么请问道长,至多几日,我们能出春雨镇呢?今家主所说的出府必死,又是当真的吗?”
我、们?
此人和沈纵颐?
邬道升不答。
长眉压着形状瑞丽的黑眸,显得他俊美面容更是寒肃。
腰间的阴阳环发出震越鸣声,打破了寂静。
苏行章追问:“道长,请您告知在下,尚有几日呢?”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纵颐紧闭的房门,轻轻道:“我想尽快带纵颐离开,她不能待在这里。她已经很伤心了,我担心她的身子。”
邬道升不知为何,沉静地听完了对方的话,神色略松,道:“至多三日。”
苏行章呼出浊气,拱手致谢:“多谢道长,道长大义。”
大义?
等他解决了外间鬼事,回府将沈纵颐带走时,此人便不会如此说了。
她是邪物,不能与凡人在一起。
邬道升垂眼,待离去,谁知苏行章竟又道:“邬道长是如何认得纵颐的?”
“您与她方才见面时,又为何要说……纵颐是逃走的?”
邬道升不必对这个絮叨的凡人解释什么。
春雨镇一事完毕,他大概一生都不会再见此人。
可他的言语中绕来绕去问来问去都逃不过一个称谓——“纵颐”。
莫名,冷心冷情的邬道升多费了句口舌:“她不是人。”
苏行章脸色乍然冰冷起来,“道长慎言。”
邬道升回身,唇角似弯未弯,“我自小生在玄门,除鬼十余载,尚知晓人鬼区别。”
“……”
邬道升看这个凡人依旧不信,便极其简短地把归宥杀人复活沈纵颐的事情说了。
苏行章听完,脸上一刹那空了表情。
他来春雨镇这几日,也道听途说了许多事情。
五个月前,春雨镇开始发生怪事。
听说怪事之由便是今府自杀死了个人,那之后镇上便会频频死人,后来有百姓夜中撞鬼,鬼杀人一事也就传开了。
原来纵颐……便是那自杀的人。
归宥,也就是她那哥哥,是为了帮她复生而杀人的幕后凶手。
苏行章不笨,他渐渐回忆起和沈纵颐相处时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