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对二机峰一大把年纪的长老们报以希望, 他们能带好自家弟子, 看着弟子不出去乱打架就谢天谢地了。
有朝鉴这个惹是生非的掌门在, 陆浑山的人大多有些不正常。
人是不太正常的, 宗门是又大又复杂的。
兴许只有沈纵颐能面不改色地压住他们。
江春与不是第一次意识到陆浑山离不开沈纵颐。
沈纵颐被掳去魔界后,陆浑山大大小小事情都乱了套,整个山头近万修士, 每日的灵石开支丹药供给乃至后山灵兽的起居都得有人梳理负责。
以往江春与只负责和四方八宗交接修炼有关的事宜, 这些琐碎之事也是第一次接触。
饶是沉稳如她,初见此等阵仗也有些怔愣。
还是沈纵颐从前培养的几个管事弟子帮忙,她才逐渐上手。
如今沈纵颐回来了,江春与却不好意思去寻她帮忙。
陆浑山的长老弟子们,当然除了朝鉴,没人不对堕魔归来的大师姐报以小心翼翼的态度。
曾经沈纵颐也弱, 但却是蓬发向上永不屈服的。
如今堕了魔……修行尽毁,他们只觉得沈纵颐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疲倦厌怠,她人是笑着的, 但笑容是虚弱苍白的。
不变的是,她依旧温柔,平和温暖得让人难过。
对待现在的她, 几近要将她当做个易碎的宝物般。
谁还敢用这些俗务烦扰她。
江春与揉了揉眉心, 终于调和好宗内宗外的所有不方便的地方, 定了四方八宗每个人的住处。
藏青色长老服被她长时间的伏案给弄得褶皱迭起,不复硬挺。
她按着眉, 眼神渐渐空怔。
在结束了这些杂务之后,江春与总是想起沈纵颐。
未曾堕魔前的沈纵颐。
初见众人口中的剑尊首徒,是在后山泉水旁。
月光如银,素来安静的泉池却水声哗哗,入耳叮咚。
她拜入陆浑山三年,深居简出,不喜和谁交往。
但就在这点零星的社交里,每次都能听到同一个名字:“沈纵颐”。
关于这位首徒的评价很多。
或褒或贬,褒扬的都是她的皮相,贬低的都是她的天赋。
江春与并未因这些评论而对沈纵颐生起兴趣。
直到那夜她听到泉水声,来到泉边。
看见月光下有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在泉水叮咚中洁面。
她的目光从对方莹白如玉的肩背,转到乌浓黑发下洁净后的面庞。
素来冷情的她竟也为之一个恍神。
很美。
超乎雌雄与审美差异的美。
有如此倾城绝艳的皮囊,也无怪乎他人在谈及其天赋时,眼中流露出的可惜。
江春与认出了沈纵颐。
后者侧头也发现了她。
沈纵颐有些慌,不过还是友好地请求她保守秘密。
江春与低眸看了看被血染红的泉水,大概明白这是首徒的自尊自傲。
她是寡言少语之人,自然不会多这些口舌。
更何况,她不关心这些事。
没想到沈纵颐意外地天真,很真诚地道谢与夸赞。
一件随手与之的衣裳,开始了她们之间的纠缠。
沈纵颐时常去二机峰,不为别的,单为寻她。
最初江春与不悦这个废灵根首徒来找她。
废灵根难以修炼,自己又非废灵根,实是不该玩物丧志与其过分靠近。
可这些话在沈纵颐明亮温柔的眼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春与只是嗯,好,可以。
单单几个字的回复,沈纵颐就会笑得很开心,笑容像三月里钻过碧绿湖面的白风,温暖又明媚。
莫名不再排斥了。
江春与很维护沈纵颐。
谁在背后说首徒坏话,一定会被她冷着脸用剑揍一顿。
毕竟是朋友了。
江春与想,她的朋友真的很少。
也不是少,而是只有沈纵颐一个。
所以多关心点多维护些总是没有错的。
只可惜沈纵颐身边……并不缺她这个朋友的陪伴。
卞怀胭去了一半峰,沈纵颐有了师弟作伴,渐渐地很少去二机峰。
江春与试图用修炼来弥补沈纵颐不在时的落寞。
可是没有用。
思念压抑越久,爆发得越可怕。
她竟然直接冲到了一半峰,捉住沈纵颐的双手质问她怎么不去二机峰。
……沈纵颐被她吓住了,却还是很关心地问她:“怎么了春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