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撑,吃痛地拧起眉。
“纵颐!”苏行章箭步上前,欲做些什么。
朝鉴冷冷道:“想她死就尽管动她。”
苏行章一僵,停在沈纵颐背后不敢再动。
从他的视角里,沈纵颐的脸湿润透明,宛若雨中的山茶花。
他不懂鬼事,竟只能看着而不能做其他。
苏行章开始无比痛恨自己是个活人。
不知过了多久,沈纵颐猛然间感到体内瓶颈被强制冲破了,她原初以为要几个时辰后才会超过邬道升和朝鉴,从而成为幻境第一的目的,此刻猝不及防地达到了……
归宥鬼力枯竭,他的手终于无力地摔下,临死前,他对沈纵颐扯出一抹苍白的弧度:“不要承……承谁的恩,已已你……你能救……救自己……”
他倾尽所有,为的是为她争取自由贡献绵薄。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沈纵颐眉宇间的惊色便如盛开的花,层叠深浅地在她眼中心底铺展开来。
她原给归宥的定价比现在的收益低得多。
他是迄今为止最令她出乎意料的男人。
真的,他的爱毫无理由。
好像只是因为她出现,他的爱便会存在了。
归宥……沈纵颐记忆里并无这个名字。
但待出境后,此则姓名将留在她脑中许久许久。
这就是归宥能从她这儿得到的唯一回报。
沈纵颐轻柔地阖起归宥的眼皮,身后人随着她的动作而初有异动。
她站起身,雪发披落窄肩,比任何丧服都凄婉。
“纵颐……”
沈纵颐转过身,朝所有人依次看过,她眼神中表露出的空茫,令人想到夜间的死寂的雪地。
“归宥死了。”
“再也寻不到了……”
她呢喃,神情兀然间从虚妄坠落成平静。
爱恨交集从她明眸里一闪而逝,那瞬间因此复杂感情而流出的湿光,似泪又似动容。
沈纵颐扬起脸,贪婪地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气。
她沉缓地吐出浊气,而后竟露出清浅的笑。
她笑起来时,眼底深处流露出温柔的怜悯,将这份怜悯给予了在场每个人后,她说:“好了,我也就这样了。”
沈纵颐抬起纤白的手指,在空中轻盈一点。
鬼力乍然从指间泄出,以至柔的力度轻轻绕过每个人。
下一刻,所有人都发觉了自己形体的僵直,他们动弹不得地望向沈纵颐,不知她要做什么。
沈纵颐数了数人,发现今家那二位不在,于是喟叹笑:“阿姊与阿廿,此时可不能缺。”
她只闭眸,红唇微微启开,念了些字音,待睁眼,今家姐弟两已出现于身侧。
望着他们的脸,沈纵颐眨了眨眼,用大家都很陌生的冷音道:“原来,你们也不过如此。”
她的意思是,只要她现在想,就能轻易杀死每个人。
包括邬道升,包括朝鉴。
可她没有,她点到为止。
沈纵颐走到邬道升身前,从他腰间拿出簪子,握住所需之物,她甚而对白袍道士抬眼微笑:“道长,你是个好道士。而我现在有些不高兴,因为你初见我时,没有杀我。”
邬道升黑沉的眼珠微动,他在隐秘地挣扎着,但无济于事,他已不是沈纵颐的对手。
她拿着簪子,到苏行章身侧,眼眉柔和:“苏公子,你是极好的人。若是早些年遇见,我定会很为你动心。”
苏行章清隽面庞微动,他努力地抿起唇,却始终说不了一个字。
只能这样看着沈纵颐又走向今熹今廿,并对他们共同说了句:“我说了,我绝不会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她话声将落,门口传出星点声响,沈纵颐扭头,用鬼力把发声源提溜了进来。
孟照危鼻青脸肿,高挺身子伤痕累累。
见到沈纵颐,他立时有些憋屈地扭过头,避免被她柔和的目光注视。
他觉得丢脸,被朝鉴打了一顿丢在门口的事,还是不要对矮兔子说好了。
沈纵颐倒主动地欺近他,问道:“我怎么一直没听见你出声?”
她指的是朝鉴来前。
如果孟照危呼救,她一定能听见。
或许他就能免遭一顿毒打了。
孟照危委屈的大眼垂下,他紧抿唇角,顿了顿,伸手对她比划着手势。
沈纵颐拍开他的手,笑道:“说话。”
接收到指令,孟照危立时把食指戳着朝鉴的方向,控诉这老贼的一番毒手。
沈纵颐拉下他的手,盯着他双眼,一字一停:“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