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没回答。
邬道升的手为此更紧了紧。
朝鉴身子不动, 从斜刺中乜着邬道升, 面无表情地笑了下:“邬家的救世主, 被赶出家门的大天才。”
“怎么,寻不着亲情的抚慰, 便也开始发春了?”
他说的话难听。
邬道升只听不管,神色依旧冰冷。
朝鉴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你们正道这点也太讨厌了,成天摆着个死人脸,要死。”
他仍然没有出手的打算,不顾旁人如何警惕,自顾自地收拾好方才被沈纵颐打乱的领口。
末了,还有闲心向沈纵颐抛了句:“已已看了我的身子,可得对我负责。”
……
苏行章咬着牙:“做、梦。”
处于众人关注中心的沈纵颐,此时忽推掉苏行章的手,缓慢走向地上的归宥。
好像除了那只境况凄惨的红衣厉鬼,再无其他可值得她注目的人。
走向归宥时,白发如绸遮挡侧脸,却掩不住她垂眼看他时的专注心疼。
在场无人被她如此对待过。
所以当这种稀缺的表情出现,无人不为之吸引。
……
沈纵颐到归宥身侧蹲下,华丽裙摆落地堆叠,随着她倾身的动作拂过厉鬼的腰身。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雪白的脸颊紧紧贴着他血肉模糊的后腰。
昳丽眉眼在这般亲近里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脏污,暗红血迹如花般盛开在她的眼角与唇间。
归宥气息虚弱,不知是哪一处的伤口或是全身的伤加重,他现在完全处于生死的边缘,意识模糊,费力地睁开眼皮,却只能望见浓稠的白雾与深雾里透出的血月轮廓。
血月……厉鬼将死之时,才会见到的现象。
这样说,他是要死了。
朝鉴下手从不知道慈软,他在阵眼那儿打倒归宥时,居高临下地说过一句话:“这么弱的人,怎么好意思待在已已小姐身边的?”
归宥恍恍惚惚地想到,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归宥……归宥……”
耳畔传来柔嫩像白云般的声音。
归宥听到这些声音,想到刚入府时,在后院的繁花似锦里第一次见到已已小姐。
璀璨如星辰的少女,穿着嫩黄色衣衫,站在秋千上,荡啊荡,蹁跹而起的裙摆衬得她像只蝴蝶。
她在秋千上看见了他。
他粗布麻衫,被按着跪向她,身侧领路的小厮低声警告说:“那是我们的已已小姐,京城来的大人物,顶顶娇贵的人儿。”
归宥试着抬头去仰望她,被人发现及时阻止了:“你我这等卑贱之人,如何能这般直视已已小姐?!”
从此以后,归宥只敢在服侍已已小姐时,旁枝末节地快速看她几眼。
“已已……小姐……”
归宥掀起沉重眼皮,梦幻似的女子立时俯就他,握紧他的手给他回应:“嗯,我就在这里,归宥。”
她的面庞仍然年轻清丽,和少女时一般绝色。
不同的是,已已小姐少女时落泪,完全为的柔软的同情,而现在却为的痛苦。
她本不该有这般遭遇。
美玉之争,非玉美之错。
归宥专诚盯着沈纵颐半晌。
沈纵颐第一次知道厉鬼的眼睛可以这般温柔,她不解地伸手,蒙住那双让她感到不虞的双眼。
他反倒低笑一声,轻声说:“已已,你握一握我的手好吗?”
“嗯。”她自然是好。
两手交迭,沈纵颐凝目望着归宥,他仰头,黑眉黑眼,连深邃的眼窝里都淌着笑。
这些笑像泪般淌满了他的脸。
沈纵颐直觉不对,方要抽手,他倏然间攥紧她的手腕,力度如铁般死死钳制着她。
“归宥……?”
她眼睫轻颤,去看他,他笑容已蒙上一层阴翳似的灰影,脏乱丑陋的面庞尽显露出种将死的恐怖。
“别怕别怕别怕……”归宥连声不迭地哄她,同时他体内鬼力一层层冲破禁咒,涛浪般涌进她的体内。
沈纵颐霎时愣住。
意识到他要做的事情后,惊痛欲绝,拼命要拽开手,却始终逃不脱他的钳制。
“归宥!”她恼恨起来,怒而喊道:“你给我放手!”
愤怒中,眼睛却模糊了,湿气氤氲眼眸,看着他含笑的黑瞳也觉得一般湿润。
“马上就好。”他又哄道,与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强势坚硬的态度。
在他临死疯狂灌输鬼力的行为下,沈纵颐感到体内满盈几乎溢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