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使人犹豫不前,可仍有人在阴霾中找到方向,冲破遮蔽。林山雪有一秒想过算了,下一秒就彻底否定前一秒的自己,她想,如果再逃避一次,那他妈才是逊毙了。
自我放逐的这些年,她从未有一刻感到真正的开心,这并不是生命的正确答案,可若要追问她正确答案是什么,她仍然不知道,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拥有了去寻找答案的力量。
所以她决定回去工作,并不是要放弃一切,掩盖一切,而是想要重新开始生活。
林山雪对江绥说,她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忘记过去的痛苦,但她愿意去学,学着相信别人,学着去爱,学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江绥嗓音干哑:“画展上发生……”
“我不可能放弃殡仪馆的工作,”林山雪斩钉截铁地说,“我们都不要逃跑,不止这件事,还有其他所有事,不要逃跑。”
左手覆盖在江绥的手背上,江绥垂眸,看见白皙的手背上突兀的疤痕,“如果做不到呢?”
林山雪推了他一下,“你真是!有时候对我信心爆棚,有时候又一点也不相信我。”
江绥很紧地把她搂进怀里,林山雪喜欢被抱。其实说那些话时,她并不像表现出来那样底气十足,要不算了吧,好烦,好累……心里总有这样的杂音出现。她悄悄亲了一下江绥脖颈上鼓起的经脉,又轻咬了一口。这些都不重要,她想要江绥,然后她说,做不到就做不到吧,我只是想试试。
江绥不说话了,他的手按在林山雪的背上,很重,很紧,但又不会使她太过难受。
“最后再相信我一次,我保证不让你失望。”埋在江绥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没有什么信服力。
江绥还是不说话,林山雪在他怀里晃了晃,“你再等等我,我会变好的。”
林山雪手指无意识的在江绥背上乱画,有些紧张,又过了很久,她才听到江绥很低的声音。
“不需要变好。”
林山雪弯了弯嘴角,笑过之后鼻子又有些发酸,侧脸贴在江绥的胸口,令人安心的心跳。
“干什么呀你?”林山雪说,“不准发表意见,这不是为你才这样做的。”
“是为了我啊,你这个笨蛋。”
她选了个黄道吉日回去上班,那天天气很好,天空蓝得令人向往,踏入充满咸湿空气的走廊,离得老远,就听见同事们闲聊的声音,左右不过八卦轶事,柴米油盐。林山雪嫌他们呱噪声音大,吵她睡觉,再听到却有些莫名的怀念。
还在门口,正在说话的人就看见了她。
一个人停下,两个人停下,三个人……所有人在看林山雪,诡异的沉默。林山雪改不掉以前的坏德行,兴趣盎然反过来观察他们的表情,周晓岚有没有告诉他们,她请假去看的是精神病,如果告诉了……那事情才好玩呢。
“终于肯回来上班了?”
“这次又去哪偷懒?”
“请这么久的假,莉姐过会儿得提刀来砍你。”
众人嘻嘻哈哈地调侃她一番,又继续谈起之前的话题,只有周晓岚一直看着她,待与林山雪的视线对上,又很快的移开,哼了一声,好像还在气她几个星期前把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林山雪走到她旁边。
“干嘛?”周晓岚没好气地问。
“没什么,和你打个招呼,”周晓岚翻了个白眼,又听她继续道,“诶,胖了?”
下午三点总算得了空,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林山雪边往宿舍楼后走,边回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林山雪说刚才一直在忙,没接到,江绥问她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
林山雪笑了笑,说:“挺好的,舌战群儒,还和人打了一架。”
她说话向来夸张,且语气轻松,一听就是没什么事的样子,但江绥紧张过度,还是多问了一句。刚好走到目的地,一望无际的大海在眼前,林山雪大言不惭,在这片地界没有人横得过她。
手机里传来江绥的低笑,贴在耳朵上,像他就在身边,明明早上才分开,太阳还没落下就开始想念,林山雪有些受不了自己,踢走脚边的碎石,又乐在其中。
江绥说她的琴和饼干盒好像忘了带走,林山雪一回忆还真是,抱怨:“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昨晚提醒过你。”
林山雪理直气壮地耍小脾气:“提醒有什么用?你又不帮我收!”
江绥好像在忙,林山雪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他停下,电话里又安静了,江绥冷淡平静的声音传来:“我又不想你走,为什么要帮你收拾?”
林山雪张大嘴,没有发出声音;林山雪捂住嘴,努力镇定;林山雪跺脚,小石子飞溅;林山雪……算了不忍了!果断挂掉电话,林山雪对着大海,把过去没有获得的开心一并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