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只留了两盏,远远照着两个人的人影,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紧紧交缠在一起,仿若不可分割。
深冬的夜晚,没有太多暖意的走廊,远处只有越来越小的黑暗的尽处,他抱着她,力气不大,却仿佛这就是他全部的力道。
姜伊冬抬手,轻轻抚摸着顾凛的脊背,他太紧绷,紊乱的呼吸也逐渐在她身边平静下来。
“你说,你想我了。”姜伊冬双手环抱着他,软软的声音在耳边,“我想来陪陪你。”
顾凛抵着她的额头,低沉的嗓音缠绕着缱绻的情意,“我很开心。”似乎说这一遍还不够,他又说了一遍,“衡衡,我很开心。”
姜伊冬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这么沉默地陪在她身边。
坐在病房外冰冷的椅子上,顾凛握着她的手,“陪我睡一会儿吧。”
姜伊冬:“去隔壁酒店开个房间?”
顾凛:“不了,我妈醒过来没看见我会生气。”
鲁柔越痛苦,越受不了身边没有人,好像只有在自己痛苦的时候看到别人也痛苦才能减轻痛苦。
这几天顾凛就是这么被她折磨过来的。
姜伊冬跟着他一起靠着椅背,头顶在墙上,双腿伸开。
顾凛摸了摸她柔软冰凉的脸颊,“我去拿个毯子。”
从病房里抱出来一床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只是坐在他身边,姜伊冬已经能感受到她的疲惫,姜伊冬就这么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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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乎是兵荒马乱的一年,临近毕业的后半学期,论文和答辩的事情堆积在一起,顾凛虽然没有准备考研和复试相关,但是只公司的事情就足够他费神。
医院还住着一个鲁柔,总也觉得自己不舒服,隔三岔五就要打电话过去,把正在工作的顾凛拉到医院看着她痛苦□□。
顾凛那半年把前三年积累的意气风发好像消磨干净,见姜伊冬的每一次都那么疲惫,他这样的状态,两个人也没有太多话说。
姜伊冬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她天生不具有安慰别人的能力,哪怕这个人和自己已经那么亲近。
但她知道陪伴,时常两个人只是静静坐在一起,姜伊冬修改自己的作品集,顾凛处理公司上的事情或者准备答辩。
他的论文完成得很轻松,答辩也顺利,困难的是这之外的其他事情。
鲁柔越痛苦,他受到的折磨就越多,过多的疲惫让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想其他的事情。
时间在不经意期间已经倏忽而去,没有任何停留和犹豫。
鲁柔的身体就这么逐渐衰弱下去,姜伊冬和顾凛也没有去外面旅游,一直到十月份,鲁柔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这天的天气不太好,刚下完雨,阴沉沉的,姜伊冬刚从工作室出来,她自己成立的工作室,招了几个学弟学妹进来,人员松散,工资不高,好在几个小年轻很有上进心,表现也很积极。
接到了顾凛的电话,姜伊冬一边坐上车,一边问:“今天回家吗?”
顾凛的声音很低沉,“过来一趟医院吧,我妈……可能不好了。”
姜伊冬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去了医院。
到病房,梁玟也在,姜伊冬看着鲁柔正在拉着梁玟的手说着什么,她离得远,听不太清楚,走近了顾凛。
顾凛先一步牵上了她的手,带着她到床边。
病了大半年的鲁柔身体瘦的像是皮包骨,眼睛睁不开,眼角还有些泪水,梁玟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阿姨,别担心,你别担心。”
鲁柔想到顾凛的爹,其实她已经比那个男人多活了四年。
比起担心,她更多的只有不甘心。
“你……你……”
顾凛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是经常熬夜和这段时间太辛苦留下的青影,垂眸看着她没说话。
久病床前,顾凛对她的耐心早已告罄,何况鲁柔痛苦的时候会故意折磨顾凛,顾凛只是忍着,但并不代表他甘愿。
姜伊冬最后只是轻轻喊了一声:“阿姨。”
鲁柔闭上了眼,呼吸很轻微,没继续说话。
停止呼吸是凌晨两点的事,姜伊冬和顾凛坐在病房里,过于寂静的夜,连窗外的蝉鸣都衰弱了。
整个病房还有些燥热,姜伊冬走到阳台,顾凛夜跟了过来,两个人并肩站着。
“我以为这一天……会比想象中更快到来。”
顾凛忽而笑了一下,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愉悦,反而怅然若失,“害怕吗?”
姜伊冬摇头,看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以前我一直以为,阿姨对你还不错,至少她曾经帮你争取你家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