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元真柳眉倒竖,刚要开口骂人,却被郑中丞拦住。
郑中丞平静地看着翠翘,不紧不慢地讲理:“薛娘子,今日是圣上钦点我等排演《霓裳羽衣曲》。于情,此曲旷古绝今,人人倾心;于理,天子金口玉言,不容置喙。你的提议,恕我等不能接受。”
“郑中丞真是菩萨心肠,要我说,和这种人讲什么道理?”宝珞直接走到门边,一脚踢开房门,盯着翠翘道,“还愣着干嘛,慢走,不送!”
翠翘碰了一鼻子灰,不禁银牙暗咬,啐了一声:“哼,我可是一片好心,诸位若不领情,那就等着教坊使出面吧。”
说罢她快步跨出房门,赌气一路疾走,也不看脚下,就这么出了宜春院,闯进了御花园里。
“什么天子金口玉言,不过是圣上有眼无珠罢了!”翠翘拽着一棵枫树的枝叶泄恨,“一帮剑舞出身的蛮子,还想跳《霓裳羽衣曲》,我就等着看你们出丑!”
揉碎的枫叶散落一地,翠翘用鞋尖将星星点点的碎红碾进尘土里,正觉得解气,冷不防脑后传来一声亲切的呼唤:“薛娘子。”
翠翘心中一紧,慌忙回过头,发现是杨贤妃的大宫女招呼自己,而在她身后不远处,正停着杨贤妃的凤辇。
宫谚有云:不怕天子恼,只怕妃子笑。
这杨贤妃得有多厉害?膝下无儿无女,仅是吹吹枕边风,便能让太子生母王德妃失宠,在孤寂幽怨中含恨薨逝。
一颗七窍蛇蝎心,八面玲珑温柔乡,哄得天子盛宠不衰,宫中人人胆寒。
翠翘心中暗暗叫苦,却只能低着头走到凤辇下,毕恭毕敬地行礼:“奴婢拜见娘娘,娘娘万福。”
凤辇上的人懒懒扫了她一眼,翘起一根涂着蔻丹的鲜红指甲,向她勾了勾:“别跪了,过来让我瞧瞧。”
翠翘硬着头皮走过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行走宫中多年,能那么近的直视杨贤妃,还是第一次。她有点茫然地望着杨贤妃艳若牡丹,却带着一股戾气的脸,不懂她为何会对自己产生兴趣。
“的确有几分姿色,难怪能入安王的眼。”
翠翘腿肚子一颤,立刻重新跪在地上:“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这点颜色,不过是上了舞筵不会吓到人罢了。奴婢资质平平,蒙安王赏识,无以为报,唯有尽心尽力效忠安王。”
杨贤妃低头看着她,眼角弯出两道细细的笑纹:“忠心二字,胜过千娇百媚。我瞧你这丫头,比宫里的庸脂俗粉强多了。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杨贤妃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安王已经有了杨贤妃的支持,那她自己,也必须向杨贤妃投诚。
“奴婢谢过娘娘。”翠翘起身,向杨贤妃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安王能对娘娘谈起奴婢的事,一定是极为敬重娘娘的。若娘娘不弃,奴婢也愿尽心效忠娘娘,万死不辞。”
杨贤妃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赞许:“很好,你随我来。”说罢她吩咐鸾驾前往太液池,命翠翘陪自己赏菊。
太液池畔,杨贤妃拈着一朵纯白的喜容菊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问翠翘:“听说你这两年,与太子交情不浅,倒是左右逢源啊。”
“娘娘误会了,太子虽时常召奴婢献艺,不过是拿奴婢当个玩物看待。”翠翘低着头,委屈道,“说出来不怕娘娘笑话,奴婢过去在教坊中受人欺辱,得了个诨号‘鸡血娘子’,太子不论人前人后,总爱把这诨号挂嘴上,奴婢一个小小的乐伎,心里再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
杨贤妃哑然失笑:“太子一个小孩子,不懂得女儿家的心思,这些年委屈你了。”
“奴婢也是遇到了安王和娘娘,才体会到被人爱护的滋味。”
面对杨贤妃,翠翘极尽谄媚,此刻已将《霓裳羽衣曲》完全抛在脑后。毕竟比起做一个风光的舞姬,安王给她的诱惑显然更大。
只要安王能够上位,他答应过,会给自己足以睥睨世人的荣宠。
膨胀的野心鼓动着翠翘,她在心中勾画着自己的未来,想着想着,脑中忽然浮现宝珞得意洋洋的脸,顿时心生怨恨,妒火燎原。
你以为攀上颍王,就可以肆意羞辱我?走着瞧吧,只要安王上位,颍王就会彻底失势,到时候你,连同你身边那些人,都要任我拿捏。
翠翘打定了主意,越发巴结起杨贤妃来:“奴婢如今只想全心全意地侍奉娘娘,太子那里,不过是敷衍罢了。”
杨贤妃轻轻嗅着手中白菊,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太子能宠信一个人,是何等的荣幸,你要懂得惜福。”
想不到马屁拍在马腿上,翠翘有点错愕,迟疑道:“娘娘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