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上下皆是一条心,民妇求告无门,走投无路。”
“求夫人为民妇做主。”
她不住磕头,想要求得一丝公道。
唯有这从京城来的贵人,让她怀抱一丝希冀,小心翼翼躲避至今,直到常青安提到田地收成一事,她才狠狠心,一咬牙来搏一搏。
常青安用力扶起她:“你所言可为真?”
“若民妇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五雷轰顶而死!”
“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1]
她看着李兰,双眼明澈,带着莫名的光亮,犹如芒落明镜,从那无垠的湖面中折射出道道万千华光,皎魄当空。
“此命在天,更在天下明心明眼人手中。”
“此事我定然上报朝廷,查个水落石出。”
李兰又要跪拜下来,却被她钳住臂膀拦住,这礼不当由她来受,膝下是务实厚土,膝上是脊骨黄天,公道本也不必相求。
“但有所需,夫人尽可开口,民妇愿写下血书作证,更愿同王富当庭对质。”
“无需如此,你且顾好自己,安心等待。”
常青安好言安抚片刻,春兰好生护送着她回到帐篷里去,当夜常青安便点灯提笔,一封信交由赵在泽,令他细查当地乡绅富户所交上的账簿,一封交由赵在凌,让他翻阅漳州一带过往米粮铺子的价格账目,另有一封,交由赵在洹,若要剿匪,军营将士必不可少,她要让赵在洹寻个机会亲去下塘村一带亲自查验。
“春兰。”
“夫人。”
“立刻出发,于天明出兵前交给几位公子。”
“是。”
春兰收好三封信,毫不耽误地又出了门。
“咻咻。”
如鸟叫般的声音悄然响起,长书蓦然睁开眼,双目清明,他悄无声息出了门,来到阴暗的角落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更难以分辨他的身形。
“交给大公子。”
春兰声音低哑,已然完全变了声调,声音压得极低。
“遵命。”
信封连同长书的身影一并消失,他像影子般回到房中,赵在泽已然起身,他拢了拢中衣,鬓发散乱,眸色清明:“何事?”
长书跪地奉上信封:“夫人有命,请大公子过目。”
如此深夜,秘密送信,定有要事。
他神色一整,当即打开信函一目十行地看完,待到最后一行字时,他已是彻底沉下脸来,竟有如此恶事。
未免冲动,他暂且按捺下来,没有立时去往府衙。
赵在凌和赵在洹也收到了密信,赵在凌则没那么多顾忌,他当即穿戴整齐带着长谨去调阅账本,要从那一行行数字间窥得一二破绽。
赵在洹一拳砸在桌子上:“岂有此理。”
他本是准备明日好生去扫荡匪患,以防再出现当日之事,但这一桩事同样令人愤怒,他收好密信,并未声张,而是悄悄敲了敲刘照统领的门。
他并没有动用家里的权势直接捞个一官半职,而是从寻常兵卒开始,这样决定行军路线和地点的事自然要先同刘照商量。
“怎得半夜扰人清静。”
刘照开了门,言语上颇为不耐烦,但手却把门关严实了,声音也低,更未点烛。
“明日我想去下塘村瞧瞧。”
黑夜下他双眼湛湛,不带半分玩笑。
“去就去呗。”
刘照一口应下,又看了看他,赵在洹没有说话,只点了点腰间佩剑,示意此事事关重大,为大命案,他没有细说,不欲多透露,也不想把刘照卷进来。
“行了。”
刘照挥挥手,心里有数了,便把他赶了出去。
次日一早,常青安来到医馆。
“母亲。”
赵渝欣喜地迎上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医馆帮忙,见过太多人生老病死,这些都带给她不一样的感受。
“渝儿。”
“医馆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
常青安颔首,走到李大夫身旁,问道:“不知可否借问诊录一看?”
“夫人尽可翻阅。”
李大夫挥挥手,便有一二小童引她去内室。
“嘭嘭。”
一本本册子被翻出来摊于桌上,带着些潮意。
“今年问诊记录尽皆在此。”
“多谢。”
既然是今年的事,且发生了斗殴事件,那么医馆应当有所记载,也是一项证据,赵渝见她神色肃穆,便知道定有大事发生,她默默坐下,也细看起来。
“只消找出曾受外伤之人即可。”
“是。”
赵渝直接看向医馆所开出的诊断方子,凡是含有牛膝、独活、樟脑等治外伤的草药,她便提笔将这一页摘抄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赵在泽直奔存放卷宗的书房,取出近三年账册,他更是抽取了衙门官司卷宗,一并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