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的赵缚发觉车子没动了,便撩开帘子查看情况。
他刚准备探身下车,便和突然闯入的叶抒撞了个满怀。
“嘶!”叶抒抬手捂着额头,揉了揉,“你没事吧?”
赵缚都已经那么孱弱了,他真怕这一下把他给撞死了。
要真死了的话,他在他身上花的那些银子,得找谁来还?
赵缚被他撞得往后仰,他捂着鼻子,几秒后,才缓过神来。
“有没有帕子?”他昂着脑袋问。
叶抒:“啊?”
他应该有吗?
“你流血了!”叶抒见他一直用手捂着鼻子,衣衫上还滴落了几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扯住自己的衣摆,稍稍一用力便撕下来一片布料,递到赵缚面前,“你先将就着用吧,我也没那条件。”
又是这句话!
赵缚气恼得很,可偏偏他这会又只能依靠他了。
他闭眼,咬牙切齿地给自己做了心理铺垫,伸手接过了他手中那块黑色的布料,将鼻血擦了擦。
叶抒好意提醒他:“你仰着头缓会吧。”
赵缚倔强地垂着脑袋:“低头才能止血!”
叶抒指着他还在滴个不停的鼻血,缓缓开口道:“那你这不是没止住吗?”
鲜红的血滴在赵缚素白的衣衫上绽开,宛如寒风凌冽的冬日中,傲雪独开的一支红梅。
疏影清雅,和他真像。叶抒心想。
赵缚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居然在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他都血流不止了,他还有心思东想西想。
“扶我下车!”他忍着脾气说道。
眼前杂草丛生、残破不堪的庙宇,带给赵缚极大的冲击。
今夜要在此处过夜吗?
叶抒已经牵着驴进了屋子,栓到了一旁,他转头嘱咐赵缚:“我去捡些柴回来,你别乱走。”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破庙里什么也没有,门板横在地上,不知被人踩过多少遭了,灰尘厚得快要将人呛死,连扇完整的窗户也没有,无一不是破了碗口大的洞。
绕是有墙也还是四面漏风,这和睡在野外有什么区别。
赵缚听着屋外九转不息的怨嚎,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怯意。
他抬手去抓住叶抒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声线温吞孱弱,但很好听。
叶抒沉声笑了笑,打趣他道:“放心吧大少爷,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跑的。”
赵缚垂眸默了片刻,才逐渐松了手上的力道。
等叶抒走后,赵缚便摸着黑,寻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倒不是他太过于谨慎,而是如今他孤身一人,实在是不能不小心行事。
他不想还没到益州,就在半途殒命了。
那些前来刺杀他的死侍们没有提着他的项上人头回去,想来他的好皇兄都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还不知道要派多少刺客前来取他的命。
他还要为母妃报仇,要振兴陈氏一族,绝不能死在这荒无人烟的旷野之上,做个没名没分的孤魂野鬼。
赵缚靠着残破的神像,眸光拧成一缕,落到敞开的大门处。
叶抒真的会回来吗?
或许会吧,他也说不准。
屋外风雪交加,天地一片苍茫。
他矛盾地猜想着叶抒是否会回来,但他知道,如果他再不有所行动,还没等到叶抒,他就会冷死在这冬日凛冽的朔风里。
赵缚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冻到发麻的肢体,从残破的佛像后站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在屋内四下寻找能修补窗户的工具。
但这座庙宇似乎已经废弃多年了,除了满地的枯草和一尊被腰斩了,摔得粉碎的石像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可以用来补窗户的东西。
几番挣扎过后,赵缚解下了身上的银狐大氅,去修补那扇残缺不堪的窗户。
可还剩两扇窗……
他低头踹了一脚地上的枯草。
枯草?
赵缚重新振作起来,收集了好些枯草,用发带将它们捆绑成一束,卡进窗户里,另一侧的窗户也如法炮制。
终于……他缓缓阖上双眸,长吁了一口气。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赵缚瞬间清醒,他谨慎地攥紧了怀中那柄匕首。
“赵景行!”
是叶抒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
叶抒小跑着往这边走,没心没肺地喊着:“赵景行!我们晚饭有着落了!”
话音落下后,赵缚就看到叶抒一手拎着一只野鸡,一手抱着一捆柴,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他将野鸡在赵缚面前炫耀了一番,便扔到了一旁,从胸前掏出一个火折子,认真地生起了火。
温暖的篝火驱散了无边无际的寒冷,将他们二人照亮,暖烘烘的火苗忽上忽下的跳动着,燃烧产生的青烟飘向半空。